就这样,她结束了她那短短的一段教书生涯,就这样,她告别了“教员”的位置。当 然,她决不会料到,她以后的生命,竟和这段短短的日子,有了莫大的关联,她更不会料 到,这个“俞碧菡”将卷进她的生命,造成多少难解的恩怨牵缠!
穿上大衣,她深吸了一口气,有了“无事一身轻”的感觉。走出校门,她立刻被那冬日 的阳光所包围了。抬头看看天空,太阳明亮而刺眼,天上飘浮着几丝淡档的云,云后面是澄 蓝色的天空。难得的阳光!雨季里的阳光!她深呼吸着,觉得浑身洋溢着一份难言的喜悦及 温柔。
一阵汽车喇叭声惊动了她,她回过头去,那辆熟悉的“野马”正停在她身边。高皓天的 头从车窗里伸了出来,笑嘻嘻的说:“小姐,要不要计程车?不管你到什么地方,都打八 折!”
她笑了,钻进高皓天的车子。
“好哦,”她说:“你又早退了!”
“并没有早退,”他笑着说:“已经是中午了,人总要吃中饭的。怎样?我们到什么地 方去吃中饭?庆祝你脱离苦海!”
“为什么是脱离苦海?”
“从此,不必再为学生烦心了,从此,不必去担心什么后母虐待前妻的孩子了,从此, 不用记挂什么俞碧菡了… 这还不是脱离苦海吗?”他盯着她胸前。“你脖子上戴的是什么 东西?”“从苦海里飘来的花朵。”她甜蜜的笑着。“一朵勿忘我,学生们送的!”他深深 的看了她一眼。“你实在没有一点点老师样子,真不知道你怎么样子教人,你根本就像个小 孩子!”
“不要一天到晚在我面前倚老卖老,”她说:“我早已不是当日那个黄毛丫头了!” “假若在七年以前,”他一面驾驶着车子,一面微笑的说:“有人告诉我,你这个黄毛丫头 有一天会主宰了我的生命,我是决不会相信的!”她斜睨了他一眼。“主宰你的生命吗?” 她挑了挑眉毛。“像这种过分的话,我到现在也不会相信的。”
他猛的煞住了车子。“你最好相信!”他说。
“你要干嘛?”她问:“怎么在快车道上停车?”
“我要吻你!”他说,俯过身子来。
“你发疯了!”她叫:“还不开车?警察来了!”
“那么,你信我吗?”他笑嘻嘻的问。
“哎!”她叫:“我信,我行行行行小你要把交通都阻塞了,你这个人,我拿你真没办 法!”
他重新发动了车子,笑吟吟的看着她。
“你必须相信我的每一句话!”他说:“彼此信任是夫妻间最重要的事!”“夫妻?” 她惊愕的瞪大眼睛。“谁和你是夫妻了?我可从没有答应过嫁给你呵!”他又是一个急煞 车。他的眼睛紧盯着她。
“你嫁我吗?”他问。“喂,你不能用这种方式,”她猛烈的摇着头。“你这算是什 么?求婚吗?”“是的,”他一脸的正经:“你嫁我吗?”
“你好好的开车!”她叫:“从没有听说有人用这种方式求婚的!你这人对一切事情都 太儿戏,我甚至不知道你是真的还是假的!”“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他又俯过身 子来,眼睛紧紧的盯着她。“如果你再不好好的开车,我就要真的生气了!”她把腰挺得直 直的,脸上布满了不豫之色。“我不喜欢你这种态度,人生,有许多事,你不能用开玩笑的 方式来处理,该严肃的问题就不是玩笑。”他吸了口气,又发动了车子。一直开着车,他不 再开口说话。萧依云半天听不到他的声音,忍不住就悄悄的看着他。他板着脸,眼光直望着 前方,身子挺直,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她有些担心,有些懊悔,有些烦恼,轻轻的,她伸 手摸摸他的手背,低语着问:“怎么?生气了?”他仍然直视着前方,仍然不语。半晌,他 把车子停在中山北路一家西餐厅的前面。熄了火,他说:
“我们下车吧!我知道你不喜欢吃西餐,但是,这儿的情调很适合谈话。”她下了车, 望着他。他依然板着脸,一丝一毫的笑容都没有。这和他平日的谈笑风生那么迥然不同,竟 使她有一种陌生的感觉。她更加懊恼了。她想,她已经把一切都弄砸了!他生来就是那种玩 世不恭的人,她却偏偏要他“严肃”!她是没有权利来改变别人的个性的,如果她爱他,她 就应该迁就他!可是,难道他就不该迁就她吗?难道这样一句话就足以让他板脸了吗?难道 她应该看他的脸色而“随机应变”吗?一层强烈的不满从她心中升起,她觉得委屈,觉得伤 心,觉得沮丧……因此,当她在那幽暗的卡座上坐下来时,她已经泪光泫然了。“吃什 么?”他问。“随便。”她简短的回答,微微带着点哽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