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奴盼望着装货的速度放慢一些,可那位乌克兰小伙子的工作总是那么兢兢业 业,这样,不出一个星期,“青远号“即将驶出码头了,这是美奴不愿承受的一个 事实。因为父亲会离开家,而她对病后的母亲已经厌倦之极,她不知该如何对付这 个与从前判若两人的女人。尽管父亲一再开导她:“美奴,你要有耐心,她会慢慢 好起来的。”
美奴已经对她失去信心了。现在她能吃能睡,喜欢耍泼,夜半时常常把父亲赶 出她的屋子,她看待美奴的眼神就像看待街上的一条野狗,淡漠而又带着些许隐隐 的厌恶。美奴特别不能忍受的是母亲接连几天都问她同一个问题:“你到了嫁人的 年龄了,怎么还没男人来找你?”
美奴憎恨城里的那位医生,就是他主刀的那场手术,治好了母亲的头痛,但却 使她失去了记忆。一个失去记忆的人像什么呢?像这些远离家乡被异国人吃掉的玉 米吗?
美奴离开北岸的货场, 她朝家走去。 路上遇见母亲的一些老熟人,都问她: “美奴,你妈妈她好些了?”
美奴木讷地点着头,低声回答的却是:“我爸爸要去酒田运玉米去了。”
美奴的母亲正在吃早饭,她的刘海濡进粥里,吃咸菜时嘴里还发出吧唧声。美 奴的父亲心事重重地翻着美奴小时候看过的一本小人书,是本穆桂英挂帅的连环画 册,见到美奴,他说:“快吃饭上学吧,别迟到了。”
美奴说:“那玉米装得可真快。”
父亲漠然地说:“是吗?”
美奴说:“我想跟着玉米一起去酒田。”
父亲说:“那酒田是人人都能去得了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