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心事可想?“爹爹说笑话,不许去赶场,要哭往河边哭去。好,我就当真到
河边去!”她并不受什么委屈,毫无哭泣的理由,河边去为的是看看上行船,逍遥逍遥。
自己家中三黑子弄的船纵不来,还有许多铜仁船、高村船、江口船,和别个村庄镇上的
大船小船,上滩下滩,——可以看见。
到了河坎上眺望对河,虽相隔将近一里路,夭夭眼睛好,却看得出枫树坳上祠堂前
边小旗杆下,有几个过路人坐在石条凳上歇憩。几天来枫树叶子被霜熟透了,落去了好
些,坳上便见得疏朗朗的。夭夭看不真老水手人在何处,猜详他必然在那里和过路人谈
天。她想叫一叫,看老水手是否听得到,因此锐声叫“满满”。叫了五六声,还得不到
回答,夭夭心想:“满满一定在和人挖何首乌,过神仙瘾,耳朵只听地下不听水面了。”
平常时节夭夭不大好意思高声唱歌,今天特别兴致好,放满喉咙唱了一个歌。唱过
后,坳上便有人连声吆喝,表示欢迎。且吹卷桐木皮作成的哨子,作为回响,夭夭于是
又接口唱道:你歌没有我歌多,我歌共有三只牛毛多,唱了三年六个月,刚刚唱完一只
牛耳朵。
但事极明显,老水手还不曾注意到河边唱歌的人就是夭夭。夭夭心不悦服,又把喉
咙拖长,叫了四五声“满满”,这一来,果然被坳上枫木树下的老水手听到了,踉貂跄
跄从小路走下河边来,站在一个乌黑大石墩子上,招呼夭夭。人隔一条河,不到半里路
宽,水面传送声音远,两边大声说话听得清清楚楚。
老水手嘶着个喉咙大叫夭夭。夭夭说:
“满满,我叫了你半天你怎么老不理我?”
“我还以为河边扇把鸟雀儿叫!你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