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来写作已经成为我生活的最重要的一部分,这是一种既主动又被动的结果,其 中甘苦我已有过品尝,但我不喜欢将其细细描述太多,更不喜欢那种夸张的戏剧化的自 传性语言,我只想说,我在努力靠近我的梦想,我想趁年轻时多写些小说,多留几部长 篇和小说集,作为一个文学信徒对大师们最好的祭奠。
对于美国作家塞林格的一度迷恋使我写下了近十个短篇,包括《乘滑轮车远去》、 《伤心的舞蹈》、《午后故事》等。这组小说以一个少年—,视角观望和参与生活,背 景是我从小长大的苏州城北的一条老街。小说中的情绪是随意而童稚化的,很少有评论 家关注这组短篇,但它们对于我却是异常重要的。八四年秋天的一个午后,我在单身宿 舍里写了四千多字的短篇《桑园留念》,那个午后值得怀念。我因此走出第一步,我珍 惜这批稚嫩而纯粹的习作。
朋友仍一般都认为我的三部中篇《一九三四年的逃亡》、《罂粟之家》、《妻奏成 群》是我创作中最重要的作品。我同意这种看法。现在回头看这三部中篇,明显可见我 在小说泥沼中挣扎前行的痕迹,我就此非常感激《收获》杂志,他们容纳了我并帮助我 确立了自信的态度。《妻妻成群》给我带来的好运纯属偶然和巧合,对于我的创作来说、 《妻》是我的一次艺术尝试,我力图在此篇中摆脱以往惯用的形式圈套,而以一种古典 精神和生活原貌填塞小说空间,我尝试了细腻的写实手法,写入物、人物关系和与之相 应的故事,结果发现这同样是一种令人愉悦的写作过程。我也因此真正发现了小说的另 一种可能性。《妻》的女主人公颂莲后来成为我创作中的“情结”,在以后的几个中篇 中,我自然而然地写了“颂莲”式的女性,譬如《红粉》中的小曹和《妇女生活》中的 娴和萧。到目前为止,所谓的女性系列已都写成,我将继续“走动”,搜寻我创作中新 的可能性。
小说是一座巨大的迷宫,我和所有同时代的作家一样小心翼翼地摸索,所有的努力 似乎就是在黑暗中寻找一根灯绳,企望有灿烂的光明在刹那间照亮你的小说以及整个生 命。
在去年的一篇小文章中,我曾就小说风格问题谈了几点想法。我一直认为当一个作 家的创作形成所谓的风格之后,创作危机也随即来临,如何跳出风格的“陷阱”,如何 发展和丰富创作内涵成为最迫切的任务,要不断地向昨天的作品告别,要勇于打碎原有 的一切,塑造全新的作品面貌和风格,我想这才是写作生命中最有意义的阶段,也是最 具挑战性的创作流程,正如我刚才的比喻,必须有勇气走进小说迷宫中的每扇门,每一 个黑暗的空间。
从自己身边绕过去。
从迷宫中走出去。
试一试能否寻找那些隐蔽的灯绳。
------------------ 文学殿堂疯马 扫校
纸上的美女 答自己问
1.谈谈你的创作经历和早期生活。
顽皮一点说,最早的创作是儿童时代在水泥地上的胡徐乱抹。我曾在化工厂的门口 用粉笔描摹了墙上的一句口号“革命委员会好”,受到了人们的一致称赞。那时候我是 学龄前儿童。
我十岁那年得了场重病,休学在家,终日躺在竹榻上,与《艳阳天》这部小说作伴, 最早读过的小说就是《艳阳天》,那时候有一奇怪的癣好,在纸上写下一连串臆造的名 字,然后在名单后面注明这人是党支部书记,那人是民兵营长,其实是在营造人物表。 前些年我在家中翻抽屉时还找到过一张这样的人物表。也许这是我对文学最初的白日梦。
我上大学时写过一阵诗,那时候十个大学生中有九个是诗人。诗歌创作对语言起了 相当重要的磨砺作用,至少对我是这样。我后来开始学习创作小说,在一九八三年的 《青春》七月号上发表了处女作《第八个是铜像》。竟然是写一个老知青的改革道路的, 竟然在次年混到了青春文学奖。我拿到奖金后就纠集几个好朋友在北京的鸿宾楼吃了一 顿,以示庆贺。
2.谈谈外国作家对你的影响
这是一串长长的名单。他们包括世人皆知的那些大作家。海明威、福克纳、塞林格、 博尔赫斯、马尔克斯。少年时代我曾迷恋过高尔基的《单恋》之类的流浪汉小说。而真 正看到的第一片世界文学风景是在上海译文社《当代美国短篇小说集》中,辛格《市场 街的斯宾诺莎》中那个迂腐、充满学究气的老光棍形象让我念念不忘。那时候我在苏州 的一所中学里上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