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用问得。大哥的事,当然我去办。不过— ”
“我知道。”万士弘不容他说出口,“你不必费心,只管去请假好了。请准了假,预备什么时候动身,告诉我一声,一切都是我替你办。”
有这一句话,就算回去得成了。接受不接受他的好意,洪钧当然也不必再考虑;替他办事,花他的盘缠,天经地义,受之无愧。因而点点头说:“假是一定请得准的。只是这里还有些琐碎杂务要料理,总得出月才能动身。”
“出月就是六月。”坐在床前方凳上的蔼如说:“天气太热,路上太苦,不如早走!”说着,向上一探手,将挂在床栏上的皇历摘了下来,翻了翻说:“十九是‘出行’的好日子,过了这天就要到月底了。”
万士弘与张仲襄亦赞成蔼如的主意,事情就这样定局了。到了第二天,万士弘亲自来访,带来二百两银子和一封信。又说,两天之后有一条英国的货船从天津来,停泊一昼夜,直航上海。如果洪钧愿意坐这条船,可以得到许多便利。船上的管事是他的好朋友,一定会尽心照应。
这样费心费力地安排,即便是同胞手足的友爱,亦不过如此。洪钧感激之下,自然唯命是从。
“这封信我没有封口,你不妨看一看。”万士弘又说,“那一千两银子,在我等于白捡来的;怎么处分,托你看情形办。或者提出来,或者仍旧存在那里。不过,你不必替我争利息。”
“当然!”洪钧答说:“我们虽是兄弟,人家到底也是大哥的老朋友。我不能不知道分寸。”
“你知道就好。总而言之,这一千银子就归你处分了!”
洪钧听出他的意思,如果自己有急用,提这一千银子来花,也未尝不可。他想,这番盛意,只宜心领;果然动用了,或许会让万士弘瞧不起。因而郑重其事地答说:“大哥交办的事,我一定尽心尽力。一千银子小事,要紧的是要顾到大哥对朋友的交情。”
“是,是!”万士弘听这句话,非常满意;却又怕他过于拘谨,为了面子,误了实际,便索性明说:“你这一趟回去,总也要丢些钱给弟妹,两百银子,一定不够,你在上海再提几百银子花好了。”
“够了,够了!”洪钧毫不考虑地回答。
到了午后,又是张仲襄来访,也送了五十两银子,不说帮他的盘缠,只说托洪钧在上海买些穿的、吃的“孝敬老伯母”。这一来洪钧就不便辞谢,老老实实地收了下来。
等张仲襄辞去,接踵而来的是蔼如。洪钧将万士弘的安排都告诉了她;蔼如的脸上,顿现凄惶之色,怅然失声地说:“这么快!真是说走就走。”
“我很快就会回来,至多一个月,又可以见面。”
“到底得要一个月。”蔼如默默计算了一下,“我们认识到今,也正好是一个月。”
“好快!”洪钧回忆这一个月来交往的经过,有着无可言喻的向往与怅惘,“就像昨天的事。真正是‘欢娱嫌夜短’!”
“以后就是‘寂寞恨更长’了!”
“彼此一样!”洪钧说道:“从我动身那天起,就要记日记,就好像跟你面谈一样。”
“你记我也记!将来对换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