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知道!当然是有事。可是去送信?”
“信是要送的。要紧的是,请你去看看情形。”蔼如很吃力地说:“洪三爷从点了状元以后来过一封信,到现在两个多月,再没有第二封信。不知道他是不是公事太忙?想请你去跟他见个面。”
“嗯,嗯!”马地保问:“见了面怎么说?”
见了面该怎么说呢?说李家母女惦念他?这样的话,不说也不要紧;而要紧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蔼如想了好一会才回答:“你听他怎么说。”
马地保将这句话,揉合在他有关洪钧与蔼如之间的所见所闻之中,细细体味下来,领悟到她的难言之痛,便点沣头说:“你要跟洪三爷说什么,请你自己写在信上。我只看他的神气,听他的话。”
这个回答,李婆婆和小王妈都未能领略涵蓄在内的意思,蔼如却欣然称许,“对了!老马,”她说,“你就这样最好。”
“那么,”马地保问:“哪天动身呢?”
这次是小王妈作了答复,“越快越好,请你今天就去打听船期,有船就走,到天津起旱。”她问:“老马,你看要多少盘缠?”
“这,这我可不知道。”
“我知道。”蔼如接口,“请你去打听了船期再回来。”
“好!”
“喔!”马地保已快出门了,蔼如又将他唤了回来,有句话叮嘱:“这件事,请你不要跟人说起。连马大嫂面前都不必提。”
马地保想了一下,点沣头说:“我懂。你放心好了。”
※ ※ ※
马地保的行李很简单,铺盖以外,一只藤箱,旧衣服中裹着棉纸包裹的四样文玩:一具竹根雕花的笔筒,一只白玉水盂,一方水晶镇纸,一柄象牙裁纸刀。是蔼如平日所用,特地托他捎给洪钧,名为“伴画”,其实是打算着逗起洪钧的睹物怀人之思。
一路省吃俭用,到了京师崇文门外,马地保不敢进城。因为他听说过,崇文门的税官,吃人不吐骨头,仗着“崇文门监督”一直是王公亲贵充当,靠山极硬,有恃无恐,连外省的督抚都不卖账,他一个小小的地保,怎敢去持虎须?因此,沿着东河沿往东,在北小市找了家极小的客栈住了下来。
巧的是这家小客栈的掌柜,正是山东人,姓佟。佟掌柜很照顾这个初次到京的同乡,将他安置在靠近柜房的屋子,然后问起来意。
“我是替人送一封信。”马地保答道:“长元吴会馆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