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说着玩的!”他极力想抹掉这段不愉快的记忆。“我没有那么傻!”
这句话,使得霞初暂时解消了必须有所表示的窘迫,微笑着站起身来,取出镜盒,准备卸妆。灯的位置摆得不对,镜中暗沉沉地全不分明,因而回头说道:“潘老爷,劳驾帮个忙,我看不见。”
潘司事欣然应命,捧着灯站在霞初身后看她拔去簪子,解开发髻,披下来一头动人心魄的长发。
看着镜中从容自如,旁若无人的霞初的神态,潘司事蓦地里省悟,心头涌起无比的自信——霞初已将他伺候妆台的差使,视作理所当然了!如果不是已作了付托终身的打算,如何能出以这样受之无愧的态度?
于是,他放下了灯,一把将霞初抱了起来,面对面问道:“你嫁给我做老婆,好不好?”
他的动作和言语,都嫌鲁莽了些;可是霞初并未受惊,只是有些困扰,仿佛他这话说得太早了一点,她还来不及准备答语。
然而,终于还是很快地开了口,是以问为答:“你不嫌我的出身?”
“这话问得多余。我不比洪三爷,我自己可以作自己的主。”
“可惜我作不了自己的主。”霞初答说:“第一,官司没有了——”
“官司不要紧。”
“你听我说完。官司我也知道不要紧了。可是还有,倪家到底怎么样,还不知道。再说,我也还有债务。”
这一番话是当头一棒,打得潘司事嗫嚅不知所答。只是倔强地说:“我想,总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
霞初不答,只摸着他的脸,似笑非笑地,神情显得很暧昧。这样的态度倒使得潘司事着急了。
“到底怎么样,你总该有句切切实实的话吧?”
“你要我怎么说?”
“如果,”潘司事很用心地说:“倪家不追,债务又能了结,那时候你怎么样?”
“那时候,”霞初甜甜地笑道:“我不就要做潘太太了?”
“真的?”
“莫非还要我罚咒?”霞初嗔道:“你几时见我跟人说过假话?”
“喔,喔,对不起,对不起!”潘司事赶紧赔着笑说,“凡事太好了,就好像不大容易叫人相信。”说着,眼睛发直,然后突然放开手,往上一跳,再搂着霞初,吻个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