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飞机摇摇晃晃颠簸着升了空,上下抖动,向地中海上空飞去,左转弯的时候,左翼朝 地,右翼向天,我整个身子全压在机舱门上,紧张得不行,生怕小门禁不住我的分量把我漏 出去。我的座位椅背已经断了,没有上半截,我只得用保险带使劲捆住自己,绑附在破座椅 上。看着烟波浩淼的地中海,我本想忙里偷闲抒抒情,可由于太疲倦,没过多久已酣然入 梦,千奇百怪地与巴顿将军喝起啤酒。
醒来时,小飞机已经在拉纳卡机场上滑跑,机场上风很大,夹有小雨。小飞机像只雨打 的耗子似的钻到候机楼旁。我们还未站稳,一辆塞浦路斯警察的轮式装甲车就停在身旁,注 视着我们三个乘客的一举一动。安全警察把我带进一间小屋,命令我脱去上衣,仔细检杏随 身的各种物品,用枪托轻敲我防弹背心上的钢板,怀疑藏有海洛因,使我油然产生我是黑手 党教父的错觉。
海关给我两周签证。
分社老陈已在机场门口等候。老陈问我飞机飞得如何,我说我睡着了,反正我已经把自 己绑在座椅上了,“死生有命,富贵在天”。
陈夫人已经把饭做好,吃得我胃直疼,因为很久没吃中国饭了。老陈给我留了不少剪 报,还有好多不认识的人也来了。由于《人民日报》登了我的“尊容”,他们都想看一眼我 这个头号大混蛋。这是有史以来《人民日报》头一次吹捧一个新华社记者,而且还是一个没 有牺牲的活物。看得我自己也不由对报上头顶钢盔、手捏莱卡的鸭子肃然起敬。
很困,很累。一下子睡了一天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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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我要上前线”
上吊去吧!我们已经在郎德勒西打起来了,而你却不在。
——亨利四世
2月23日,小雨。中午吃鱼汤,我吃不下。老想起沙特的战事,让一个精通二战史和 美军的战地记者站在国外看101师真不是滋味。在最需要用快刀凯普的时候竟不用。
我从无贬低他人之意,只是说我有干得更好些的主观条件。我老板怪我太张狂得罪了领 导。我这才知道是我无意中得罪了中东大法老,可又万般无奈。社会主义国家坏人本来不 多,我更不能怀疑我上司。1983年北大国际政治系毕业时,30人投考二次大战史研究生, 我在社科院因一分之差名落孙山。我一直怀疑自己是上个世纪的普鲁士骑兵转世,或是隆美 尔的装甲兵再生。因为我总是身不由己地融入军警之中。我坚信我前生一定在北非沙漠与巴 顿作过战,我能轻而易举地将美军将官姓名拼写无误。我会像在以色列那样博得美82师的 好感而与其一起行动,拍来真正的独家。
晚上看CNN,觉得陆上已开始接触。茫#黑夜像一团墨,我终于在黑暗中发现点点星 辰,我徒劳地等了一夜。东方开始泛白,迎面飘来一团团滚动的红云,像刚切开的三文鱼。 美军马上就要表演“黎明前的楔人”了。我猜101师和82师将降落到伊拉克境内,海陆战 1师将在晚些时候抢占滩头,“从长滩到牛轭湖”。
十几年的准备将付诸东流。
现在《人民日报》会用巴格达废墟吗?现在人们感兴趣的是战斗、格斗、俘虏……和胜 利后的美军大阅兵、科威特人的狂欢……可我却在做梦!
我最烦等,什么在约旦待命、在哪哪哪待命。奉行全面防守的军官打不了胜仗,伤十指 不如断一指。有快刀就该现在用。我坚信进攻是永恒的军事原则,最好的防御是进攻。巴顿 说:“进攻,进攻,再进攻。直到汽油用尽,再他妈开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