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他对她仆了仆身。"也不能?"他微张着嘴,他相信自己的表情有些儿傻。
“你已经拍过了,是不是?"她问。
“是的。”
“唉!"她轻叹了一声。"书本不能被盗印,艺朮不能被伪造,我对我自己,是不是 应该'版权所有'呢?”
“啊?"他的样子更呆了。
她扶了扶帽沿,举止非常优雅。转过身子,她预备要走开了。展牧原呆站在那儿, 简直被"修理"得不太能思想了。
最主要的,是那少女从头到尾就没有一点儿火气,她平静而温柔,微笑而自然,却 把他顶得一楞一楞的。平常,在学校里,他是最年轻最受学生欢迎的教授,他总以自己 的口才而自傲。怎么,今天是吃瘪了呢!眼看,她已经往国立历史博物馆走去,他才惊 觉过来,不行!他不能这样糊里糊涂的被打败,糊里糊涂的就撤退。尤其,她是个"奇迹 "!不止"奇迹",简直是种"惊喜"!尤其她给了他钉子碰,她更是个"惊喜"!
他又追上去了。
“对不起,"他急急的说:“能不能再跟你讲几句话?"这次,他在她来不及回答以 前已经飞快的帮她回答了:“当然不能!你这个傻瓜!”
这一次,她睁大了眼睛,瞅着他,眼里流露着惊讶,闪耀着阳光,然后,她就笑了 起来。非常友善,非常温柔,非常可爱的笑了起来。一面笑,一面说:“我并不是只会 说'不能'两个字。”
“啊?是吗?"他问。紧紧的盯着她看。
“我不喜欢告诉别人名字,只因为觉得人与人间,常常都是平行线。"她收起了笑, 安详的说,一面继续往历史博物馆走,他就傻傻的跟在她身边。"并行线是不会交会的, 于是,你知不知道别人的名字根本没关系,在这世界上,你又知道多少人的名字呢?你 又忘掉了多少听过的名字呢?你会继续往你的方向走,对于另一条平行线上的名字和人 物,完全不注意、不知道,也不关怀。人生就是这样的,绝大多数人,都活在'自我'的 世界中,而'自我'的世界里,许多名字,都是多余。”
他瞪着她,更惊奇了。她说的话,似乎远超过了她的年龄,而她又说得那么自然, 丝毫没有卖弄的意味。她谈"人生",就像她说"天气"一般,好象在说最普通的道理,连 小学生都懂的道理一般。
“并不一定人与人间,都是平行线,是吧?"他不由自主的说。"认识,就是一种交 会,是吧?”
“交会之后就开始分岔,"她接口:“越分越远。”
“你怎能这样武断?"他说:“如果每个人都照你这样想,世界上就全是些陌生人了, 什么友谊、爱情、婚姻……都无法存在了!这种思想未免太孤僻了吧!”“我并没说我 的思想是真理,也没勉强你认同我的思想,”
她沉静的说着,走上历史博物馆的台阶。"我只是说我自己的想法而已。”
“你的想法不一定对。”
“我没说我的想法一定对呀!”
他又没辙了。本来就是呀,她没说自己一定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