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架?”珮柔一惊,掉转头来。“没有呀。”
“不能完全说没有,”江苇说,燃起了一支烟。“我们刚刚还在辩论‘理之所必无,情 之所必有’两句话呢!”
“是吗?”雨秋问:“我没听过这两句话。”
“出自《牡丹亭》的题词里,”江苇望着雨秋。“已经有三百年的历史了。我们在讨 论,人类的感情,通常都是理之所必无,情之所必有的。三百年前的人知道这个道理,今天 的人,却未见得知道这个道理!”
“江苇!”珮柔轻後的叫,带着抗议的味道。
雨秋深深的看了他们一会儿,这次,她确定他们是有所为而来了。她啜了一口茶,拿起 火钳来,把炉火拨大了,她沉思的看着那往上升的火苗,淡档的问:
“你们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我没有。”江苇很快的说,身子往后靠,他开始一个劲儿的猛抽着香烟。“那么,是 珮柔有话要对我说了?”雨秋问,扫了珮柔一眼。珮柔微微一震,端着茶钡的手颤动了一 下。在雨秋那对澄澈而深刻的眼光下,她觉得自己是无所遁形的。忽然间,她变得怯场了, 来时的勇气,已在这炉火,这冬夜的气氛,这房间的温暖中融解了。她注视着手中的茶钡, 那茶正冒着氤氲的热气,她轻咳了一声,嗫嚅的说:
“我……也没什么,只是……想见见您。”
“哦!”雨秋沉吟的,她抬起眼睛来,直视着珮柔,她的脸色温和而亲切。“珮柔,你 任何话都可以对我讲,”她坦率的。“关于什么?你爸爸?”
珮柔又一震,她抬起睫毛来了。
“没有秘密可以瞒过你,是不是?秦阿姨?”她问。
雨秋勉强的微笑了一下。
“你脸上根本没有秘密,”她说:“你是带着满怀心事而来的。是什么?珮柔?”珮柔 迎着她的目光,她们彼此深深注视着。
“秦阿姨,我觉得你是一个好奇怪的女人,你洒脱,你自信,你独立,你勇敢,你敢爱 敢恨,敢做敢当,你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在乎,像一只好大的鸟,海阔天空,任你遨游。 你的世界,像是大得无边无际的。”
雨秋倾听着,她微笑了。
“是吗?”她问:“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呢!当你们来以前,我正在想,我的世界似乎只 有一盆炉火。”
珮柔摇摇头。“你的炉火里一定也有另一番境界。”
雨秋深思的望着她。“很好,珮柔,你比我想像中更会说话。最起码,你这篇开场白, 很让我动心,下面呢?你的主题是什么?”
“秦阿姨,我好羡慕你有这么大的世界,这么大的胸襟。但是,有的女人,一生就局促 在柴米油盐里,整个世界脱离不开丈夫和儿女,她单纯得近乎幼稚,却像个爬藤植物般环绕 着丈夫生存。秦阿姨,你看过这种女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