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岗这时的神色令人愉快,他对山峰说:“你可真高兴呵。”随后他回头对妻子说:
“高兴得都有点让我妒嫉了。”妻子没有望着他,她的眼睛正望着那条狗,小狗贪婪地用舌
头舔着山峰赤裸的脚底。他发现妻子的神色和狗一样贪婪。接着他又去看看弟媳,弟媳还坐
在地上,她已经被山峰古怪的笑声弄糊涂了。她呆呆地望着狂笑的山峰,她因为莫名其妙都
有点神智不清了。现在山峰已经没有力气摆动双腿和摇晃脑袋了,他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脖
子上,他脖子拉直了哈哈乱笑。狗舔脚底的奇痒使他笑得连呼吸的空隙都快没有了。
山岗一直亲切地看着他,现在山岗这样问他:“什么事这么高兴?”山峰回答他的是笑
声,现在山峰的笑声里出现了打嗝。所以那笑声像一口一口从嘴中抖出来似的,每抖一口他
都微微吸进一点氧化。那打嗝的声音有点像在操场里发生的哨子声,节奏鲜明嘹亮。山岗于
是又对站在门口的妻子说:“这么高兴的人我从来没有见过。”而他妻子依然贪婪地看着小
狗。他继续说:“你高兴得连呼吸都不需要了。”然后他俯下身去问山峰:“什么事这么高
兴。”此刻的笑声不再节奏鲜明,开始杂乱无章了。他就挺起身对弟媳说:“他不肯告诉
我。”山峰的妻子仍坐在地上,她脸上的神色让人感到她在远处。
这时候那条小狗缩回了舌头,它弓起身体抖了几下。然后似乎是心安理得地坐了下来。
它的眼睛一会儿望望那双脚,一会儿望望山岗。山岗看到山峰的脑袋耷拉了下去,但山峰仍
在呼吸。山岗便说:“现在可以告诉我了,什么事这么高兴。”可是山峰没有反应,他在挣
扎着呼吸,他似乎奄奄一息了。于是山岗又走到那只锅子旁,揭开盖子往里抓了一把,又涂
在了山峰的脚底。那条狗立刻扑了上去继续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