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一场虚惊。她面临困难所表现出来的紧张,并未像我那样来势凶猛。当我提出应该
去医院检查一下时,她马上想起那个四十里以外的地方。她当时表现的冷静与理智使我暗暗
有些吃惊。她提出的这个地方向我暗示了一种起码的安全,这样将会没人知道我们所进行的
这次神秘的检查。可是她随后颇有激情地提起五年前她曾去过那个地方,她对那个地方街道
的描述,以及泊在海边退役的海轮的抒情,使我十分生气。我告诉她我们准备前往并不是为
了游玩,而是一次要命的检查。这次检查关系到我们是否还能活下去。我告诉她这次检查的
结果若证实她确已怀孕,那么我们将被学校开除,将被各自的父母驱出家门。有关我们的传
闻将像街上的灰尘一样经久不息。我们最后只能:“自杀。”她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显得惊慌
失措。几年以后她告诉我,我当时的脸色十分恐怖。我当时对我们的结局的设计,显然使她
大吃一惊。可是她即便在惊慌失措的时候也从不真正绝望。她认为起码是她的父母不会把她
驱出家庭,但她承认她的父母会惩罚她。她安慰我:
“惩罚比自杀好。”那天我是最后一个上车的,我从后面看着她上车,她不停地向我回
身张望。我让她不要看我,反复提醒在她那里始终是一页白纸。我上车的时候汽车已经发动
起来。我没有立刻走向我的座位,而是站在门旁。我的目光在车内所有的脸上转来转去,我
看到起码有二十张曾经见过的脸。因此我无法走向自己的座位,我只能站在这辆已经行驶的
汽车里。我看着那条破烂不堪的公路怎样捉弄着我们的汽车。我感到自己像是被装在瓶子
里,然后被人不停地摇晃。后来我听到她在叫我的声音,她的声音使我蓦然产生无比的恐
惧。我因为她的不懂事而极为愤怒,我没有答理。我希望她因此终止那种叫声,可是她那种
令人讨厌的叫声却不停地重复着。我只能转过头去,我知道自己此刻的脸色像路旁的杂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