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化成一摊油。苏小姐也紧张难看。行婚礼的时候,新郎新娘脸哭不出笑不出的
表情,全不像在干喜事,倒像——不,不像上断头台,是了,是了,像公共场所
‘谨防扒手’牌子下面那些积犯的相惩里的表情。我忽然想,就是我自己结婚行
礼,在万目睽睽之下,也免不了像个被破获的扒手。因此我恍然大悟,那种眉花
眼笑的美满结婚照相,全不是当时照的。”
“大发现!大发现!我有兴趣的是,苏小姐当天看你怎么样。”
“我躲着没给她看见,只跟唐小姐讲几句话——”鸿渐的心那一跳的沉重,
就好像货车卸货时把包裹向地下一掼,只奇怪辛楣会没听见——“她那天是女傧
相,看见了我,问我是不是来打架的,还说行完仪式,大家缶新人身上撒五色纸
条的时候,只有我不准动手,怕我借机会掷手榴弹、洒硝镪水。她问我将来的计
划,我告诉她到三闾大学去。我想她也许不愿意听见你的名字,所以我一句话没
提到你。”
“那最好!不要提起我,不要提起我。”鸿渐嘴里机械地说着,心里仿佛黑
牢里的禁锢者摸索着一根火柴,刚划亮,火柴就熄了,眼羊没看清的一片又滑回
黑暗里。譬如黑夜里两条船相迎擦过,一个在这条船上,瞥见对面船舱的灯光里
正是自己梦寐不忘的脸,没来得及叫唤,彼此早距离远了。这一刹那的撙近,反
见得暌隔的渺茫。鸿渐这时只暗恨辛楣糊涂。
“我也没跟她多说话。那个做男傧相的人,曹元朗的朋友,缠住她一刻不放
松,我看他对唐晓芙很有意思。”
鸿渐忽然恨唐小姐,恨得心像按在棘剌上的痛,抑止着声音里的战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