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健算是打发走了。今天的事彻底改换了他对曼倩的心理。他一月来对曼倩的
亲密在回忆里忽发生新鲜的、事先没想到的意义。以前指使着自己来看曼倩的动机
,今天才回顾明白了,有如船尾上点的灯,照明船身已经过的一条水路。同时,他
想他今后对曼倩有了要求的权利,对自己有了完成恋爱过程的义务。虽然他还不知
道这恋爱该进行到什么地步,但是被激动的男人的虚荣心迫使他要加一把劲,直到
曼倩坦白地、放任地承认他是情人。曼倩呢,她知道秘密已泄漏了,毫无退步,只
悔恨太给天健占了上风,让天健把事看得太轻易,她决意今后对天健冷淡,把彼此
间已有的亲热打个折扣,使他不敢托大地得寸进尺。她想用这种反刺激,引得天健
最后向自己恳切卑逊地求爱。这样,今天的事才算有了报复,自己也可以挣回面子
。她只愁天健明天不来,而明天天健来时,她又先分付老妈子说“奶奶病了”,让
他改天再来。天健以为她真害病,十分关切,立刻买了两篓重庆新来的柑子,专差
送去。因为不便写信,只附了一个名片。过一晚,又寄一张贺柬,附个帖子请才叔
夫妇吃耶稣圣诞晚饭。回信虽由才叔署名,却是曼倩的笔迹,措词很简单,只说:
“请饭不敢辞,先此致谢,到那天见。”天健细心猜揣,这是曼倩暗示不欢迎自己
去看她;有抵抗能力的人决不躲闪,自己该有胜利者的大度,暂时也不必勉强她。
到圣诞晚上,两人见面,也许是事情冷了,也许因有才叔在旁壮胆,曼倩居然相当
镇静。天健屡次想在她眼睛里和脸上找出共同秘密的痕影,只好比碰着铁壁。饭吃
得颇为畅快,但天健不无失望。此后又逢阳历年假,才叔不上办公室。天健去了一
次,没机会跟曼倩密谈。并且曼倩疏远得很,每每借故走开。天健想她害羞远着自
己,心上有些高兴,然而看她又好象漠然全没反应,也感到惶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