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二姊再来台湾,我请她书面回忆吾家旧事,不期她心灵手敏,凭她的好记忆,一写就是
六万字。杜甫诗说“世乱遭飘荡,生还偶然遂”,我在台湾因“世乱”迄今未能“生还”大
陆,但二姊却能生临台湾,为我写下这六万字,正可补充我回忆的不足,部分段落虽不全然
写的是我,但那一时代背景、家庭背景,却正是我族类,正可衬出我在其中。二姊的六万字
最惊人的,是她那细腻的记忆。这种细腻,纵使跟你的记忆不合,你也难以驳倒她。首先,
她在我生日上翻了案。我的生日旧说法是乙亥年三月二十三日辰时,就是一九三五年四月二
十五日上午七至九点,但二姊却独持异议。二姊回忆:
从头谈起,我首先就怀疑敖弟的生日究竟是哪一天?妈妈健在,当然轮不到我说大话,
是非招骂不可的。可我又拗不过自己想将话说出来,因为从小我就有一个疑团,以为我们姊
妹的生日都是阴历二十几,惟有敖弟和小八弟是初几,因而他们两个才是男孩。我一直记得
敖弟的生日是三月初三,在这个问题上,我哪里敢跟妈妈争,但又无法解释自己的概念是哪
里来的。可惜算命瞎子部只会胡诌,但凡有个真能掐会算的证明一下:一九三五年阴历三月
初三或三月二十三辰时生的男丁,到底哪一个命中注定有两次牢狱之灾,不就真相大白了
吗?
照二姊回忆,我的生日是一九三五年四月五日,两种说法相差二十天,但都在四月。如
二姊记忆属实,则市井报刊描写李敖的“金牛座”性格,就全部崩盘,我反而是“白羊座”
的。
我是不信什么星座的,但我的例子可以拆穿星座谬说,亦一快事。
我虽生在哈尔滨,但籍贯上却是吉林省扶余县。扶余老宅我没去过,但二姊去过:
在我四岁前后,妈妈曾带着大姊和我回过一次吉林老宅,一大堆人坐在门槛上拍照,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