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哗啦一声,玻璃撞在凸起的岩石上,粉碎成一把碎屑,弹片一样强有力地散开,深深
楔进棉军衣、皮大衣、人的皮肤或是任何一样它碰上的物体。殷殷的血珠喷溅开来,留下奇
形怪状的血迹。
坠落中的车厢,是一个空洞的音箱。粗大的防滑链与岩石相撞,发出钢铁样铿然的响
声。凹凸不平的车顶与雪地相触,像巨大的鼓面旬然作响,呼啸的山风擦着窗玻璃尖锐的裂
口,发出哨子一样的啸叫,随着翻滚变换着韵调,像一只呜咽的笛。
朱端阳的脑子一片空白,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巨大的灾难降临了。来不及思考,也无
法采取任何自救或他救的措施。唯一能做到的是,把身体蜷得紧紧的,两手死死握住能抓到
的任何一样东西,把脑袋缩进肩膀……
没有人知道司机采取过什么措施。司机已经死了,死在方向盘和他的座椅之中,紧抵的
方向盘,戳穿了他的胸。但他的脚,紧紧地踩在油门之上,也许他曾为挽救汽车,做过最后
殊死的努力。也许,这完全是天意。在无数次翻车事故中,能落个全尸,便是极大的造化
了。假如尸身坠入人力所无法企及的深渊,就只有永远地留在那里,慢慢风化,成为山的一
部分了。
这一次翻车,应该感谢山势的极其陡险。唯有昆仑山,才有这种壁立千仞的悬崖。高原
轿车从空中翻下,不知翻了几个跟头,竟然鬼使神差地落到了下面的公路之上。濒死的司
机,不知是无意识的悸动,还是最后的责任感,踩动了油门。这辆已如同坟墓的轿车,犹如
一头被从空中扔下的兔子,四脚着地后,疯狂地肢着脚向前……直到被坚硬的岩石挡住去
路。
死一般地寂静。好象全车的人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