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如海消瘦如铁的面孔,九窍平和,并无丝毫波澜。比这霸蛮百倍的话,他也领教过多
次了。看在这个学生第一个站起来进解剖室,他可以原谅。学生还年青,他们还有机会明白
许多事。
“我不管他是什么犯。那都是他生前的事情了。现在,他躺在这张解剖台上,以自己的
躯体为这个世界,做着最后的贡献,他将以自己的肌肉血管内脏,无声地告诉你们许许多多
东西。假如有一天,你们终于成为真正出色的医生,你们应该记起他,感谢他。因为,他也
曾经是你们的老师。”
焦如海说完,重新恭恭敬敬地俯下身去,向这位衣衫褴褛肌群膨隆头颅粉碎须发怒张的
尸体鞠躬。
学员们站成一排,学着先生的姿势鞠躬。翟高社鞠得最像,他很愿意尝试日本躬。郁臣
不过浅浅一点头,然而终究还是鞠了。看老头这个倔脾气,不鞠真会把他赶出去。到那时,
纵使工兵再向着他,学业上也会受影响。成绩不好毕不了业,当不成医生,穿不上四个布袋
的军官服,郁臣就亏大了,更不要说寻找漂亮的女孩子了。“私”字一闪念,终于战胜了革
命警惕性。
焦如海主刀,其余四人均做助手。医学是真刀真枪的学问,想不到平日理论平平的翟高
社,表现最为出色,也许修理桌椅同修理人体,有某种神韵相通。切胸开腹,需用何种刀剪
钳凿,老焦一个手势或干脆一个眼色,翟高社就手疾眼快地一一递上。犹如一对配合默契的
舞伴,只要扶在腰部的手指轻微一压,便知道如何旋转腾挪。当然焦如海已经很多年不跳舞
了,翟高社也要其后很多年才学会跳舞,但这种心领神会的协调使两个人都兴奋起来。噢!
医学原来就是这样!翟高社想起往日给爹打下手,兔起鹘落,正是这个感觉。要说有什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