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的客厅里,雪白的尼龙窗纱被柔风轻轻梳理着,银网似地抖动。阳光被筛成细碎的
金屑,飘落在客厅满铺的地毯上。这也是一条紫红色的地毯,只是上面没有任何图案,像一
片红色的草地。
甘平走爸爸的不少战友家见过同这一模一样的地毯,使她立即产生出一种回到自己家的
亲近感。她问妈妈:你们怎么都喜欢紫红色?
“这是统一配发的呀。”
九
墙角的花几上,摆着一盆巴西木,在皴裂得像出上古陶一样的柱形干上,挣扎出一丛又
一丛玉米苗似的嫩叶,形成令人震惊的对比。
这么老的树干,还要被人一截截锯开,送到外国去供人观赏!在客人们赞扬巴西木蓬勃
盎然的生命力时,甘振远觉得自己才是它的知音,他仿佛看到那断面流出无形的血液。
当甘振远不得不兑现自己在兴头上的允诺,打开他珍藏的衣箱时,内心正是这样一种复
杂的感情。
一股刺鼻的和人造卫生球味绝不相同的天然樟木气息,芬芳而令人清醒地弥散出来。
这是一个逝去的世界。从最早发放的棕黄、浅黄两种柞蚕丝夏服,到最后一套涤卡罩
衣,几十套军服整整齐齐地叠放在樟木箱里,像密致的岩层一样,组成一组军装的系列。
张文有几分敬畏地看着这绿色的岩石,不知该抽哪一件。照片是黑白的,他无端地觉得
那军礼服应该是黑色的。
“他要看的是这种。”老太婆拎过一只棕色水牛皮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