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容秋的椅子与女厂长的皮圈椅等高,若论身材,郁容秋还更挺拔些,这样她双眼的位
置与厂长是在同一水平,严格追究起来,郁容秋的眼珠还要比厂长的眼珠位置高上几毫米。
但郁容秋额头低垂,眼睑半旗似地降着。眼光透过密集的睫毛,仿佛夕阳穿过笔直的白桦树
林。眼波飘带似地荡过单人床一般宽大的写字台,从青瓷笔筒的边缘溅落下来,绕过包绕着
厂长的那团威严空气,像只小蜜蜂盯在厂长胸前第二颗钮扣上面。那是一粒像纪念章一样沉
重而古老的铜钮扣。
“这个扣子不好,要是我,会选一种黑色有大理石花纹的扣子。”
郁容秋很奇怪,这个屋子难道还有第三个女人吗?她能看到自己大脑屏幕上闪现的字
吗?要不怎么把自己心里想的话给说了出来?她可真够胆大的了!竟敢批评厂长!厂长是
谁?厂长是郁容秋在这个世界上看到的最至高无上的女人。也许有许多女总统女总理比厂长
更荣耀更辉煌,但郁容秋没见到她们。电视里见过的那不算。郁容秋在电视里还见过龙卷风
和火山爆发呢,同她毫无关系。郁容秋知道全厂的人都崇拜厂长,出身于高级知识分子的家
庭,受过高等教育,如今是这样一家重工业工厂的掌门入。做女人做到这个份儿上,多么气
派呀!
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藏在何处?她就不怕女厂长恼羞成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