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莲子有什么可收拾?一到香港她就一身青色棉布大褂站在街头卖了饭。
她那身青色棉布大褂,绝对不能混淆于旗袍,虽然看上去仅仅是质地、做工、款式的区别。这好比同属鸟类的各种飞禽,各自身价千差万别,而这种差别并没有明确的界限,只能令领神会。那么叶莲子的青色棉布大褂在这一服装大系中,其地位可能仅相当于鸟类中的麻雀。
从天津带来的那只皮箱里,倒是珍藏着几件与顾秋水共同生活时的衣衫,到香港后从未派上用场,那箱子也就不必整理,提起就走,剩下的就是为每日卖饭备下的、突然变做无价之米的大米。
也不敢询问去向,抱着吴为跟上就走。这一路行走与刚到香港那天的行走,真是人情多变,风景无常。
原来顾秋水把她们送到了跑马地邹可仁家,邹家有自用的相当于防空洞的地下室。
顾秋水对邹太太介绍说:“这是我太太。”邹太太手指上刚刚涂过蔻丹,不时跷起手指瞟上一眼,留意非留意中就知道该给叶莲子多少笑脸,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她又看了看吴为,对顾秋水说:“这孩子真像你。”
吴为噘起了嘴,说:“我像妈妈。”
邹太太笑了:“你像妈妈?不,你像爸爸。”吴为固执地重复着:“像妈妈。”
邹太太说:“她还挺会挑。”又对顾秋水或是叶莲子说,“放心吧,我们这里很安全。”然后转身离去,高跟鞋底在水泥地上敲出不轻不重的声响,顺路吩咐着佣人:“周妈,晚上多添两个人的饭,再把驼绒毯子给我拿到地下室去。”
周妈脆生地应了一声。一听就是当家多年的老佣人,声音里有种与主人在年深日久的配合中调制出来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