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在包家受尽寄人篱下之辱。
比起天津到徐州、徐州到淮安,穿过日伪封锁线的危险;两年多后,一九四三年,顾秋水为执行任务,按着同样路线走了一趟,对吴为谈起一生的作为,他感叹道:“通过那条封锁线非常危险,脑袋说掉就掉啊!”不知那时他对叶莲子千里寻夫的艰险是否有了点滴了解?不知那时可曾为叶莲子感慨一回。
自顾秋水走后,桩桩件件、大难小难全部加起来,也没有此时此刻这句“你带着孩子回去吧”让叶莲子感到难以克服。那时,不论多难,她觉着前头还有盼头。现在顾秋水一句话,就把她那以为苦尽甘来的盼头毁了。
他们的恩情,她所有的苦难,让顾秋水一句话就化作了飞沫。
对此,几十年后顾秋水和吴为有过多次交锋——
顾秋水说:“要是我到香港以后情况挺好,早就把你和你妈接来了,不会有后面的事。你们一来,我就得找人家增加工资,我这个人就是不愿意向人家开口……”
诚然,“不好意思向人家开口”是不少东北男人要命的传统,但仔细一想,就知道不是那么回事。不是顾秋水自己说的,五毛钱就能吃顿饱饭,三十今饺子或一碗面?叶莲子连三十个饺子也不会奢望,她有一碗饭再加一块咸菜就够了,也许连咸菜都不必;更何况顾秋水那时每月工资已有二百之多。
就是和二太太一起出走,后来又到香港读书的包天心,每月食宿在内也不过八块大洋。
“要紧的是,你妈一句也没对我说我走后她受过什么苦。如果她把受过的苦对我说说,我也会有点儿良心,反省反省。她的自尊心太强,从不‘卜赶着’。可是人生的机遇一闪即逝,不想办法抓住,机遇就过去了……我要是知道你们在包家的遭遇,非找他们算账不可。唉,现在我就是想算账、想报仇,都找不着人啦!”
吴为说:“你给我妈说话的机会了吗?即便她不说,你难道想像不到?你一个大:产儿不留,走了,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无亲无故又无一技之长,她的日子该有多难?你想找谁算账,找谁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