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莲子一再朝上房望去,生怕继母这时到厨房里来,吴为还没吃够呢。
小孩子真不懂事,吃个半饱就可以了,她却非要吃个肚儿圆。可叶莲子又巴不得吴为多吃一些,对穷人来说,吃饭真是世上最费思量的一件事。
吴为吃完一个鸡蛋又说:“妈妈,我还要。”叶莲子拍拍她鼓起来的小肚子说:“你饱了。”
“妈妈,我还要。”“不能再吃了。”
“再吃一个,”她伸出小手指,又像恳求又像保证地说,“妈妈,一个!”“不行。”叶莲子斩钉截铁地说,“你吃饱了。”吴为尖声哭了起来,而且哭得很响,叶莲子马上捂住她的嘴。婆婆虽然爱骂人,只是骂骂而已,没有什么实际意义。老包家深宅大院,上房听不见下房的动静。这儿虽然没人骂吴为或她,可老觉得有个无形的钳子夹着她,这钳子其实夹得不重,既不痛也不痒,就是老窝着她,让她不能伸直。
吴为哭得额上冒汗,青筋暴起,声嘶力竭……为什么?不过为了一个小小的鸡蛋,又不是天上的星星和月亮,又不是大海里的珍珠、石头里的金子。
这样一想,叶莲子似乎有了勇气,又从柜橱里拿了一个鸡蛋给吴为。
吴为不哭了,安静地等着叶莲子为她剥去蛋壳。她接过叶莲子剥好的鸡蛋,一小口、一小口安静地咬着,睫毛上挂着泪珠的眼睛紧盯着手里的鸡蛋,眨都不眨。
看得叶莲子心里一酸,可她不能掉泪,吴为哭起来的时候有她呢,她哭起来有谁?掉下一块蛋黄,吴为伸出小手指头去捏,却捏碎了。那块蛋黄变成更小、更小的碎渣,小得都晶不出鸡蛋味了,可吴为还是一点一点捏进了嘴里。紧跟着就是继母整天说不是丢了这个,就是丢了那个。偏偏人家一说丢了什么叶莲子就禁不住脸红,连后脖颈都红得无法见人,好像是她偷了那些东西。
她痛觉自己的无能、窝囊,既不能一跺脚离开,又不能不脸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