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吴为和叶莲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禅月一小口、小口嚼着那几小块蛋糕的时候,吴为就暗暗发誓,总有天,她要让禅月和叶莲子尽情地嚼,肆无忌惮地嚼,想嚼多少就嚼多少,想嚼多快就嚼多快。有次叶莲子和禅月经过一个小饭馆,看到饭馆在处理剩菜,就说:“等等,让姥姥瞧瞧。”
禅月说:“不,不瞧。”“多好、多大一碗菜呀!”叶莲子说。可是她拧不过禅月。而眼瞅着那些蛋白质或脂肪不能为禅月和吴为贡献力量,是多么可惜。
回到家里,叶莲子一转身又出去了,那些剩菜勾着她的心。她买了两碗,回到家里一看,里面还有不少肉块儿呢,真是物超所值!否则,什么时候才能下这样的狠心给禅月做顿红烧肉?不是说她们买不起,只是不能丁年吃了卯年粮。不顾后果猛吃,到了月底揭不开锅怎么办?
说什么墨荷家的血脉?穷到这步田地,什么血脉也顶不住劲了。尽管她不断地说服自己——这是花钱买的而不是从人家泔水缸里掏来的,心里却清清明明是怎么回事。这时禅月走进厨房,一看叶莲子兴奋的眼神心就凉了,说:“姥姥,您还是买那剩菜去了!”气得小脸煞白,好像叶莲子做了什么丢人现眼的事。可她又不能责怪叶莲子,只好说:“姥姥,我不吃,要吃您自己吃。”说完连饭也没吃就上学去了,她的努力又有什么意思?
面对那一锅热好的剩菜,叶莲子想,难道她愿意这样吗?掸月还小啊.要是她长大了,有了儿女,又没有钱,眼看着儿女受苦,还会这样清高吗?
有了这样的生活根基,也就难怪禅月从不张嘴向家里要求什么。
不是投有人用“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的理论劝说过吴为,为吴为寻找过出路。其中不乏级别相当,也就等同于有了社会保障的干部,还有一位妻子病故、没有子女,新婚姻绝不会受历史婚姻威胁的物理学专家。谁都可以为她们祖孙三代提供一个不再受穷受窘的生存条件,但是吴为不能。为了胡秉宸一场即兴的爱情小品,她不但把自己,也把自己对叶莲子和禅月这一老一小的责任搭了进去。
其实也用不着后悔,说不定他们也会像胡秉宸那样,哪天不高兴了,难免不对吴为大吼一声:“你这个臭婊子!”
伴随穷日子的,只有她对胡秉宸那份无着无落的爱。
后来的后来,她看到美国三四十年代的两部电影,一部由茨威格的小说《一封没有寄出的信》改编,一部叫做《后门》……就像当年叶莲子看《江春水向东流》那样,在电影院里哭得死去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