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为却不懂事地分辩着:“我没吃饱。我能吃二点儿吗,妈妈?”
还没等叶莲子回答,廖瑞鸿就代她说道:“当然,妈妈同意你再吃一点儿。”看着吴为狼吞虎咽的吃相,叶莲子调过脸去。
好在油灯很暗。
可是吴为偏偏还嚷着:“妈妈,你吃呀,你快吃,你怎么不吃呢?这肉可好吃了——哎哟,可好吃啦——”她一边说,一边在凳子上扭来扭去,不知怎样才能表达她的惊喜。
出生伊始,除了苦难,吴为几乎没有经历过如此的铺张:那窄小的、没有上过油漆的松木楼梯,那悬在一根梁木上的暗色油灯,那张小八仙桌,那碗羊肉泡馍,还有那碗红烧肉和点缀着几根鲜红辣椒丝的雪里蕻炒肉丝,特别是那几根鲜红、醒目的辣椒丝,如此旗帜鲜明地安慰着她饥饿的肚子和心灵。噢——还有那个小饭馆的气味……在她并不久远的生命之旅中,简直具有开篇的意义。
不过回到家里,她就开始胃疼,并拉起了肚子。
何况廖瑞鸿和她们还是邻居。日本飞机场就在不算很远的运城,说来就来,每当警报响起来的时候,他还常常陪着她们一起跑防空洞。
于是他的同情就有些变质。如果他在篮球场上投进一个球,而恰好叶莲子就站在球场边的话,他就会得意地朝叶莲子望望。
但她多半没有注意他的投球,她之所以站在球场边,不过是因为无着无落、心绪彷徨,又不知怎样才能消受那份凄惶,便试着寻找一个可以暂时分散的地方。
这个拿文明棍、穿西装,全副装备非常西化却土得不得了的廖瑞鸿,从未人过叶莲子的眼。就是他不土,她也不可能和他设计什么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