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的心血来潮,煽动了所有用功或是不用功的同学。
十岁的吴为,哪里是赵老师的对手?赵老师临场改了考题,吴为不可避免地因造谣惑众受到惩罚。
赵老师既不厉声斥责也不吹胡子瞪眼,只是让她伸出手来。刚才还是义正严词的吴为,顿失气贯长虹的精气神儿,看着那三尺长、一寸半宽、半寸厚的板子,傻了,连赵老师说的“伸手”是什么意思都不明白了。每历两害相夹,她总盘算不清孰轻孰重,无法取舍。对着那样一条板子,她的心智更加迷离,盘算不出伸手让赵老师打还是不伸手让赵老师打哪样更好,最后算计着躲过伸手就是上上。
怕归怕,却没有交代出于田,也许那时她就把“好汉做事好汉当”视为一种崇高的品德,联系到日后死活不肯出卖胡秉宸,总算一脉相承。既然她不乖乖地伸出手,也就怪不得赵老师抡起板子,往她身上抽。三尺长、一寸半宽、半寸厚的板子,一下下就抽在了吴为的身上。
而一个十岁女孩的身体又过于绵软柔弱,赵老师的板子抽上去只能引起微弱的反弹。照她对赵老师的冒犯,如此微弱的回响,太不饱满、太不热烈、太不足以消平心头之恨,于是赵老师把板子挥舞得越来越急。
风华正茂的赵老师,正当其时地把一个年富力强的男人使不完的力气,尽情倾泻在那个只不过长了十年的小身子骨儿上。头几下板子抽下去的时候,吴为还能感到似一条条火焰蹿过肋骨的灼痛,但她没有喊疼电没有呼救,虽然她的母亲叶莲子,作为这个学校的教师就在隔壁教室里教课。起始她甚至听见叶莲子的声音:“打开你们的笔记本,照着我念的听写下面的句子……”
她不喊不叫,只是因为叶家女人不喊不叫的传统,并非因为勇敢。而且她的胆子太小,几下狠抽就让她失去了神志,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感觉不到了。
干脆说,那一会儿她疯了,无知无觉了。她越是疼痛,双臂越是违反常情地向上大张,让她的两肋更无遮拦地暴露在板子之下。随着板子的抽打,又如暴风雪中的雪花,无声无息地飘扬、旋转,看上去很像后来流行一时的相当轻浮的舞姿。她的脑子是不是早有问题,这算不算后来发疯的序曲?
同学们被这从未见识过的抽打惊呆了,即便最淘气的男生也未曾领教过这样的抽打。教室里鸦雀无声,只有板子一下下落在吴为躯体上那肃穆的声响。
始作俑者于田更是坐立不安。没有想到他一句卖弄或是讨好的话,竟换来这样一个结果,可他一时又不知怎样才能阻止这缓慢的、与残杀差不多的过程。最后他不得不尖声喊了出来:“赵老师,你,你不能再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