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悯农爱民之心,这倒是善举,”张居正应了一句,神情更让人捉摸不透,“如果只减免濩县赋税,岂不是以庙堂神器而谋私德,这有悖于天下为公的圣君思想。若所有受旱州府一体减免,又有违法度。国家财政如此拮据,再容不得败家子。汝观,你说如何选一个万全之策,来解决这一难题?”
张居正一问再问,王国光不好意思再敷衍,于是认真想了想,答道:
“首辅如果别出心裁处理此事,恐怕又会招致非议。”
“怎么能别出心裁呢?值此朝政窳败之际,我们行事,必须慎之又慎,政令所出务必遵从祖制,方不致授人以柄。汝观,你平常留心国朝财政典籍,你说,这方面有何祖制可循?”
王国光又想了想,答道:“新皇上登基,可减免天下赋税,以示天子爱民之心。前朝有永乐、宣德、嘉靖等皇帝都做过,虽非洪武钦定之祖制,却有故事可依。”
“这故事就等于祖制。”张居正显然已经知道这些事例,此时胸有成竹答道,“胡椒苏木折俸,也非洪武所定。但谁敢说它不是祖制?凡前朝事例一经决定而付诸实施,便成定制。所以,仆之意,就是请户部拟文奏明皇上,值此改朝换代,新主承嗣大统之际,例减天下赋税,以示皇上顺天爱民之心。”
“如何一个减法?”王国光问。
张居正指了指账簿说:“隆庆元年之前,各州府所欠积银三百四十余万两,我看可请圣旨一体免掉。至于隆庆二年以后的积欠,也可在圣旨中加以说明,限定时间征收入库。”
张居正话音刚落,王国光马上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积欠既久,征收起来一般比较困难。哪怕朝廷饬令再三,各府州县也是百计推诿。如果干脆划一界限,把某年之前的积欠免掉,某年之后者加紧催收,地方官就不再有请托之词,再附以有效措施,事情或可圆满解决。如此一来,收效有三:一、历年积欠一举解决;二、取悦皇上;三、收揽民心。仔细想来,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方法。王国光心里头十分赞同,只是担心地说:
“此举甚好,但没有单独减免濩县,李太后那里会不会有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