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骂一声:"哪能对活佛这样无礼!"牵起长长的百褶裙,姿态万方下楼亲自给活佛开门去了。
活佛行礼毕。土司太太也不还礼,而是娇声说:"我看见活佛的黄伞给吹到河里去了。""阿弥陀佛,太太,是我道行低微的缘故啊。"
河谷里起风了。风在很高的空中打着唿哨。
母亲并没有请活佛进入宫寨,她说:"起风了,明天,你也带着庙里的乐手去欢迎我们的客人吧。"
活佛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一个劲地对土司太太躬身行礼。照理说,他这样做是不对的。一穿上黄色的衬衫,紫色的袈裟,他就不是自己了,而是众多神佛在这片土地上的代表,但他把这一切都忘记了。
早晨,碉楼上两声号炮一响,我就起床了,而且是自己穿的衣服。奶娘忙不迭拿来便盆,可我什么也屙不出来。昨天一天,把肚子里的东西都拉光了。
经堂里鼓声阵阵,官寨上缭绕着香烟。院子里和官寨前的广场上拴满了汗水淋淋的马匹。头人们带着各自的人马从四村八寨赶来。我和母亲一起从楼上下来,大队人马就出发了。土
司太太骑一匹白马走在一队红马中间。腰间是巴掌宽的银腰带,胸前是累累的珠饰,头上新打的小辫油光可鉴。我打马赶上去。母亲对我笑笑。我的红马比所有红马都要骠肥体壮,步伐矫健。我刚和母亲走到并排的位置,人们就为两匹漂亮的马欢呼起来。欢呼声里,阳光照耀着前面的大路,我和母亲并肩向前。我以为她不想跟个傻乎乎的家伙走在一起。但她没有,她跟儿子并马前行,对欢呼的人群挥动手中挂着红缨的鞭子。这时,我心中充满了对她的无限爱意。
我一提马缰,飞马跑到前面去了。
我还想像所有脑子没有问题的孩子那样说:"我爱你,阿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