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越感到一种悠远、深沉的悲哀。不是为了岳鹏程一个人,而是为了岳鹏程讲
的那个“社会现实”——那的确是社会现实啊!她觉得有一条长长的河流,从浑沌
初开、猿猴变人就开始了的长河,在缓慢而沉重地从她心头淌过。
有谁讲得清楚,那长河已经流淌了多少年代、淤积了多少泥沙?有谁讲得清楚,
那长河还要流淌多少年代,淤积多少泥沙?
啊,那长河!那长河淤积的泥沙啊!……
那悲哀压迫着程越,直到告别出来,重新闻到海的鲜腥气息时,心情才逐渐得
到了宽释。
岳鹏程心中并没有留下多少痕迹,这类劝告他听得多了,从来这耳进那耳出。
只是在送走程越之后,要找小白鸽和病友们凑凑乐散散心,却得知小白鸽和病友们
都为十万花炮助兴去了时,他心中才涌起一重难言的辛酸和懊恼。
十万花炮燃放,是从两串二百响开始的。当人们怀着难解的疑虑,焦急地竖起
耳朵,等待那个时刻到来的时候,二百响犹如新生婴儿的第一声啼哭,在满野满山
坡的人群中引起一片欢乐的尖叫。并未等尖叫声平息,彩门两侧的空地上同时腾起
两枚礼花。礼花如同两个神奇的魔术师,在连续不断的、脆亮的爆响声中,在夜空
上布起两个美丽而耀目的圆阵。圆阵扩展,倏忽间两条偌长的、霓虹灯似的标幅飘
逸而出:“庆贺龙山水泥厂奠基!”“登海花炮厂向您致敬厂焰火尚在喷放,标幅
尚在飘摇,缀挂在彩门上的数不清多少彩泡一齐点亮,一幅“二龙戏珠”的巨型图
案,赫然地展现到人们面前。随着一片欢呼、一片焰火,两条龙尾被同时点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