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锜发出了第一张王牌,突然提到马政、马扩的名字,众人的眼光顿时发亮,彼此交换着视线,似乎在点头议论道:
"别人干下的事,也许不定可靠,他俩干的事,难道还会有错?"
好像这父子俩的名字就是双重有力的保证,只要真是他俩出头干的事,就足以打破赵隆提出的任何顾虑而有余.
全场的气温顿时升高.
有人怀疑地,其实是希望得到进一步的证实,故意问道:
"难道子充小小的年纪,也干得出这等大事?"
"诸公都读过《三国志》,岂不知诸葛孔明隆中对时也只有子充这般年纪,对天下大势就了如指掌.安见得子充就不如古人?刘锜这番受命时,官家还亲口说到子充,说他办事干练,成效卓著哩!"
"俺早说过这小子有出息,不枉赵参议结了这门亲事!"
许多人同声称赞马扩,承认他立了功劳,干成大事,也就等于承认决策伐辽是正确的、英明的.他们的推论是简单的.刘锜抓住这个有利因素,乘机扩大战果.
"马都监、马子充几番出入金邦,备悉辽、金两朝底细,将来用兵运筹之际,都是前线不可少的人才.只怕朝廷到时又另有任使,不肯放手.这个,种帅倒要向朝廷力争."
马政离开西军时,只是一个中级军官,马扩还只有承节郎这个起码的官衔,但在西军中有一条不成文的法则,单单只有朝廷任命而未经基层战士批准的军官,他就不能够享有职位上应有的威信,他的指挥权和发言权都是不完全的,甚至在人们的心目中是无足轻重的——刘延庆就是这样一个例子.反之,如果他真正立过战功,具有"真正的军人"的素质,而为基层所公认,那么他即使没有任何军官的职衔,在实际工作中,特别在具体作战时,他就是事实上的长官了.大家听他的指挥,连军部也承认这个事实,马政、马扩都是属于那种"真正的军人",在部队中享有比他们的职位高得多的信任和声誉.刘锜发出这张王牌是明智的,完全收到事前预计的效果.
只要把赵隆打败,对付种师中就比较容易了,他接着只说:
"至于端叔所虑我军来到过河北,虽是实情.但兵家用兵,全靠机动灵活,因时制宜,田地制宜,岂可局限于一隅之地,固步自封.记得当年周世宗统率禁旅北征,高平一战,大败河东兵,略地直至晋阳.后来旋师西南,席卷秦陇,饮马大江,后蜀、南唐望风披靡.后防既固,养锐北上,亲征契丹,刀锋所及,捷报频传,瀛鄚诸州,相继底定,大功已在俄顷间.倘非因病舁归,这燕、云之地,早已归我版图了.今我西军荟萃了天下的劲士才臣,锐卒良将,是朝廷的柱石,国家的干城,东西南北,何施而不可?周世宗能做到的事,又安知我们就做不到!瑞叔这论,未免有点胶柱鼓瑟了.愚侄妄言,请端叔赐教."
这席话说得讷于言语的种师中只有点头称是的分儿,他原来就不是坚决反对伐辽的.可是赵隆却非片言只语就可以折服,他不仅仍然要坚持"两知论",不相信他的姻亲和未婚女婿办的事一定妥当,并且进一步提出一个更加尖锐的问题:
"童太尉新除两河⑧、陕西宣抚使,眼见得此军就要归他节制,将来用兵时,种帅在军事上可作得了主?"他停顿一下,毅然说道,"不但如此,伐辽之役,在朝廷中又有何人主持其事,难道王黼、蔡京、蔡攸之辈担当得了这等大举动?自古以来,未有权臣在内,大将得以成功于外者.贤侄岂曾长虑及此?"
这确是问题的症结,但事涉庙算和官家的用人,在这等公开场合里正该竭力避免说到的.赵隆不仅十分直率地还是非常轻蔑地提到这些权贵的名字,使得众人都吃了一惊,连种师道也不便表示什么.辛兴宗张口摇舌要想说几句话来回护恩相的威信,看看赵隆的严肃的表情和周围的气氛,又把话缩回去,弄得十分狼狈.
刘锜也没料到赵隆会有此一问,但对这个问题,他自己是有答案的,否则他就不可能支持这场战争了.他说:
"此番大举,全出官家圣断,王黼、蔡攸不过在旁赞和而已.刘锜赍来的诏书,就是官家御笔亲制,书写时除刘锜外,并无别人随侧,刘锜岂得妄言?"接着刘锜又发出第二张王牌,说道:"官家对种叔可说是简在帝心,倚任独专.记得早时,京师传诵着两句断诗,称颂种叔功绩,道是'只因番马扰篱落,奋起南朝老大虫',不知怎的,传入禁中,官家讽诵至三,并对宰执大臣道,'老种乃朕西门之锁钥,有他坐镇,朕得以高枕无忧'.今日简为统帅,可见早有成算.刘锜此来,官家再三嘱咐致意,温词娓娓,这是种叔的殊荣,也是我全军的光采.将来总统帅旅,电扫北边,事权在握,进退裕如,宣抚司怎敢在旁掣肘?夙昔童太尉曾来监制此军,家父与种帅都不曾受他挟制,这个实情,诸公想都记得?"
"今昔异势,不可一概而论."赵隆还是摇头说,"贤侄怕不省得童太尉之为人?如今除了宣抚使,朝廷明令节制此军,非当年监军可比,怎容得种帅自由施展手脚?"赵隆还企图为已经激升的温度泼冷水,但是整个会场的气候改变了.
大将杨惟中欲前又却地问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