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梅摇晃着他说:“蓝五哥,你不要这么说!你放心,我决不会变心,什么时候我也不会变心。这一个多月来,你走到哪里,我悄悄跟到哪里,难道你还看不到我这颗心吗?跟着你就是酒盅子量米,清水里煮野菜我也情愿。我总算跳出傻子家那个火坑了。是你救了我。你为我背乡离井,你为我家也永回不去了。蓝五哥,我不会对不起你,我不会叫你伤心。我要变心,日头落,我也落!……”
蓝五在城墙上躺着,回忆着这些情景,这些话就像昨天才说过的一样,现在又清楚地响在他的耳边。……
蓝五又想起在路上的以个情景:
那是他们逃出来大约五六天后。平常他在路上住店、吃饭,都是兄妹相称。人家问起来,蓝五总是说:“送我这个妹妹上陕西,妹夫在宝鸡作银匠活。”
这天投宿瓦店镇。早上起来上路,渐渐走到伏牛山的深山里。他们顺着一条山路向西走着。
雪梅说:“昨天夜里我看也有两口子住在一个店房里。那个张罗的不就是两口子。”
“……”蓝五没有吭声。
“怕什么!”雪梅看了他一眼。
“小心没大错。”蓝五嗫嚅着说。
雪梅说“敢吃三斤姜,敢挡三条枪!既然敢跑出来,就不怕刀山火海,谁想盘问咱,咱就理直气壮地跟他讲:我们是夫妻!”
两个人又走了一阵,天忽然下起雨来了。一阵雨下来,山陂上打柴的,锄地的,还有放羊割草的,都背起家伙向家里跑了。路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雪梅高兴起来,她说:“蓝五哥,这条路现在成咱们两个的路了。我真讨厌路上这些人的眼睛!”
蓝五说:“你不是敢吃三斤姜吗,还怕人的眼睛!”
雪梅笑了。她忽然唱起来。这些天,雪梅忽然像换了个人。她变得活泼了,变得爱笑了。特别是只要一上路,她就心花怒放。她会唱很多戏,还会唱很多歌曲。这都是从留声机上学来的。有些歌曲蓝五还没有听过。在姓刘的财主家里时,她像个童养媳,连小声哼也不敢哼,现在在这深山荒径上,她敢唱了。蓝五是在音乐中陶冶长大的孩子,雪梅唱的歌他都能深刻理解。他觉得雪梅确实有一种融化和表现音乐的才能。在这条路上,他自己没有带唢呐,雪梅却好像变成了他的一杆唢呐,一杆会说会笑的唢呐。
又走一段路,雨下大了。路上的泥巴已经沾起脚来了。蓝五说:“不行了,咱们得避避雨。”他看了看,前边有一条小河,小河岸上张着十几棵合抱的大柳树。蓝五就拉着雪梅跑到柳树下边。
老柳树像一座伞盖,树底下的青草还没有淋湿.他们并排在树下坐下来。山涧的水哗哗地流着,雨点哗哗地下着,山峰被雨雾笼罩住了。雪梅把头钻在蓝五的衣裳襟下,静静地听着雨声。
一会儿雨停了,云彩像跑马似地向山后奔跑着,空中露出了一片蓝天。
雪梅用柳枝编了个柳枝花冠,她采了些野花插在上边,戴在自己头上。
蓝血笑着说:“像个新媳妇了。”
雪梅不吭声,又用柳条编了个帽子,戴在蓝五头上。
她随:“蓝五哥,咱们现在结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