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姑娘说着就去拉她九妹。
许琴站起来了。她说:“不要送,我自己走。”说罢,将行李背在背上,左手提着线网兜,怏怏地跨出房门。七姑娘从一旁看见她有点泪眼模糊的样子,不由得好笑。
“呃,不去给爹告别一声么?”七姑娘在她后面指点。老九走到许茂老汉的卧室门口,叫了声:“爹!”
眼泪再也包不住,回过头快步走到院子里去。当许茂追出来时,她已经消失在大门外面去了。
纷飞的雪花早在昨天夜里就停了。多日不见的太阳照着葫芦坝洁白的田野。风在吹,雪在溶化,房檐上,树枝上,点点晶莹的水珠滴下来。
葫芦坝的每一条路,每一棵树,都是如此令人留恋!凡是眼睛望到的地方,没一处不勾起许琴对童年的回忆。有甜,有苦,有幸福,也有辛酸……二十岁的姑娘,今天才第一次尝到了人世间古往今来最令人痛苦的东西,她开始知道那“离情”、“别绪”是什么了。
“……我去看他,别人会笑我的;到了县上,我给他写封信好了。……”九姑娘这样想着,加快了脚步。
然而,她又不愿走得太快,她怀着渺茫的希望:“说不定能在路上突然遇见他呢,遇见了,说上一句话也好啊!我要对他说,叫他等着我,别灰心,我虽然参加了工作,可我决不会像别的姑娘,我将来一定永远是他的。”
“天哪,我怎么好说出口嘛!”还没有说出口,只在心里这样想
着,她的脸就发起烧来了。
谁规定了非得诗人才有一颗诗意的心?
在这个纯朴的农村姑娘心上,难道没有丰富的美好的诗意!
九姑娘走着,一步一步就要离开家乡了。这会儿,人们都到葫芦颈干活去了。积肥的社员们,又都在远远的河边上。葫芦坝的道路好清静啊!她多么盼望能碰到一个人,哪怕不是昌全哥,谁都行,只要他能给吴昌全捎去一个口信。
背后有人登登登地跑来了。九姑娘感觉到是有一个人追赶她来了。她停下来,凝目回望——哎,原来是工作组的齐明江。
“许琴,你走了么?听说今天早晨来了通知。我刚才跑到你家去,说你刚走呢!”
小齐同志这一阵脸上的表情仍然是严肃的。他擦了擦汗,站在许琴面前。
九姑娘心想:“对了,齐同志住在吴昌全家,他一定会把我走了的消息告诉昌全哥,我要不要请他转达一下……呵!不,咋好意思对工作组的同志说呢!”
“许琴同志,走吧,我送你过桥去。”齐明江提议说。
九姑娘不大情愿让他送自己。她说:“齐同志工作忙,不耽搁你吧。”
“不忙,忙啥啊!”他先举步朝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