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二龙听她可怕的语调,抬起脸来:“你说些什么?”
她抓住竹篙,狠狠地朝湖底泄恨地插去:“我要亲手杀死他!”
“谁?”
“王经宇。”
“芦花,你——”
“二龙,投奔麻皮阿六去吧,当土匪去,报仇。”
“轻点!”于二龙嘘了一声。
那时,于二龙不仅有精神枷锁的束缚,而且还有被突如其来的打击,搞得家破人亡的恐惧心理。其实,在辽阔的湖面上,除了芦苇,水下的鱼,是不会被别人听见的,干吗那样胆怯呢?
他们撑着那艘破船,到了陈庄,本来是满心去探监的,在区公所门口打听大龙时,里面涌出几个“短打朋友”,打着哈哈过来:“姓于的,正要传你们去,倒不请自来了……”
他俩直以为大龙的事,一直跟进后院,在扇外垂手恭候。王经宇正趴在桌上看些什么,其实,他早发现要抓的人犯押到,还在拿腔作势,过了一会儿,才推开那张石印文告,捏着手指关节发出格格的声响。那些人趁此向他报告:“带来了,区长!”
他头也不抬地问:“谁?”
“共产党嫌疑犯!”
他脸冲着桌面:“先关起来再说。”
于二龙和芦花不懂得“共产党”三个字,但关起来,是明白什么涵义的,两个人几乎同时地:“凭啥?关人?”而且芦花声音更高些。
王经宇抬起脸,嘴角那两道阴沉的下垂纹,赫然映入两个人的眼里,他们懂得,这绝不是好兆头。只听嘿嘿两声,他指着那张中国共产党的抗日救国大纲,用他习惯性的短促问句,像审判官似的发问:“见过这张布告吗?”
“没。”芦花坚定地回答。
“没有问你,你别插言。于二龙,你敢勾结共产党!”
于二龙站着,头一回细细琢磨这个听起来怪响亮的字眼。
“大先生——”他才要说不明白,站在旁边的芦花插嘴:“我们啥也不知道。”
“放肆!——有人去找过你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