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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一个蜉蝣,又是恶俗的现代大都会并不怎么心怀不满的公民,因为住房内陈设和外部装饰趣味全已蠲除,如同城市布局避而不论一样。你在这里看不到什么迷信性的建筑的踪迹。道德与语言毕竟已经简化为最简单的公式!几百万人彼此无需相知,接受相同的教育,从事类似的职业,度过同样的暮年,活过一生短促得比大陆人民可见到最荒唐的统计数字还不知差多少倍。还有,我只见窗外不散的浓烟中鬼魂颠踬翻滚,——我们的森林的绿荫,我们的夏夜!——这里事事物物一模一样没有区分,所以我的小农舍,是我仅有的家园,是我心之所寄,就在屋前,只有新厄里倪厄斯[1]麇集!——没有哭泣的“死”,是我们热心的女儿和婢女,还有一位绝望的“爱”和一位美丽的“罪恶”,正在小巷泥泞中嘤嘤啼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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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厄里倪厄斯,希腊神话中三个复仇女神的总称,她们在地狱里追逼背誓者、欺人者、杀人者,让他们癫狂至死。
  
轮迹
  夏天的黎明唤醒了园中右侧一隅的绿叶,雾霭,声音,左侧坡地上紫影憧憧中千条万条牵系着潮湿大路上急行驰去的轮迹。是络绎不绝的梦境。真的:好几辆大车载着漆金木雕的兽物,桅杆和五彩帆布,由马戏团花斑马二十匹拉着疾驰,还有童男,还有男人,都骑在牲口上,都是最最使人骇异的牲畜;——二十辆大车,系在一起,挂着彩旗,有花彩装饰,像是古时或者故事里讲的那种四轮华丽马车,车里坐满了打扮美丽的孩子出去郊游。——同时,有乌黑华盖的马车,载着棺材,黑夜似的华盖上插着许多乌木做成的羽饰,由许多匹蓝色大牝马黑色大牝马拉着快步匆匆远去。
  
城市[1]
  这是一些大城市!有些人,阿勒格哈尼斯[2]和黎巴嫩常在他们梦中显现!水晶小屋和木舍在看不见的轨道、滑轮上往复来去。古老火山口四周有巨兽,还有铜质的棕榈树,在烈焰喷涌中咆哮,旋律优美。在山中木屋后面,悬空的水渠之上,情爱的庆会弦管高奏。排钟竞相追逐,音调在喉中呜咽。各巨人歌唱者协会身穿华彩闪光的服装,举着彩旗,如顶峰上耀眼的光芒急急跑来。深渊中心平地上多少罗朗[3]吹响英勇赴敌的号角。天上太阳如火如荼往架在深渊上的天桥和旅舍屋顶上纷纷张旗挂彩。高潮急骤降落,与一定高度的平野相连接,已有神品的半人半马女兽在这里雪崩中自我炼化精进。在海脊最高的高度上,随着珠贝、海螺发出阵阵繁响,维纳斯美神永恒的诞生形成沧海翻腾激荡,——海洋随着闪光死去渐渐融入黑暗。在斜面上,大如我们的兵器、我们的酒杯那样的大花冯冯翼翼像大丰收一样扰扰攘攘喧哗有声。麦布仙后随行行列一式穿着乳白透明、橙红色衣裙从湍急流水上升起。在高处,鹿站在乱石激流和荆棘丛中吮吸月神的乳汁。郊区的酒神女祭司,她们在哭泣,月在燃烧,呻唤号叫。美神走进铁匠和隐士的岩穴。一群群钟塔奏出各族人民的思想意念。建筑在白骨上的古堡也发出不可知的乐曲。世上所有的传说都在发展演变,各种激情跃动冲向市镇。暴风雨的天堂崩毁。野蛮人竟自舞蹈无休无止庆祝夜之庆会。于是有一小时我陷入巴格达大街上骚乱漩涡之中,人群在这里浓烈微风吹拂下歌颂新的劳动的欢乐,风四处吹动也吹不散群山中的幽灵幻影,人们本应留在这群山之中。
  在这让我安静睡去、让我宁息少动的地方,能不能把那个好时辰还给我,能不能把那善意的手臂伸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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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城市,此处原文为复数,与前一首《城》为单数不同。可称为城市Ⅰ。
  [2] 阿勒格哈尼斯(一译阿勒格尼山),属美国东部阿巴拉契亚山脉。后黎巴嫩亦指黎巴嫩山。
  [3] 法国中世纪有关查理曼大帝传说中的英雄人物。在一次征战中,罗朗领兵断后,在比利牛斯群山中遭到袭击,奋力迎战,死前吹响报警呼援号角。法国有史诗《罗朗之歌》记其事。
  
流落
  可怜的兄弟!幸而有他,多少惨怖的夜晚,多亏他在身边守护!“这件事我没有尽心用力做。他虚弱有病我竟没有当它一回事。怪我不是,我们又流落在外,与人为奴。”他猜想我命苦苦得也怪,他想我无罪无辜,也真是出奇,他还讲出不少道理,说得我真是心神不宁。
  我一边冷笑,回答这个撒旦医师[1],后来我径自走到窗前。就在窗外我幻化出一片郊野,有人分成几队吹奏旷古未闻的音乐,还有未来的夜的华彩中的鬼魂,音乐与鬼魂在田野上穿插来去。
  迷茫中我做了这一番有益于健康的消遣之后,就展身躺在草荐上。以后,几乎每夜,我这可怜的兄弟,睡下不久便又起身,嘴烂成一个窟窿,眼珠挂出眼外,——正是他梦中那个模样!——他还把我拖到客厅,嗷嗷吼叫,对我絮絮讲述他那愚蠢透顶的痛苦的梦。
  我怀着一片赤诚,我自承担一定使他恢复太阳之子原始状态,——于是,我们四处流浪漂泊,渴了喝岩洞里的酒[2],饿了就吃路上吃的干饼。我自己,我本急于去寻找那应去之地,寻求那必在的理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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