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奴和母亲一同走出家门。走前美奴没有熄灯。她们沿着小巷朝码头走去,没 有碰到一个人,连狗也没碰见,这使美奴觉得计划已经成功了大半。她们临近码头 时美奴忽然停住脚步,她怯怯地叫了一声:“妈妈— ”
杨玉翠惊愕地站住了。
“你回头还能看见咱家的房子吗?”美奴轻声问。
“有灯的那间房子就是。”杨玉翠说。
“太好了,妈妈.有灯的屋子就是咱们的家。”美奴说,她为能使母亲永远记 住一个有灯火的家而感到欣慰。
她们来到岸上,美奴找到了那条异乡人的木船。古旧的月光把船身照得泛出白 光。
“我们解开这缆绳到江上划一圈吧?”美奴说。
“可是桨在哪里呢?”杨玉翠显然很有兴致。
“桨就藏在船美奴跳上船,熟练地掀起两块舱板,将嵌在凹缝中的双桨抠出来, 桨被人的手磨得又光又亮,经月光一照,越发亮了。
杨玉翠跳上了船。她坐在船头,痴痴地看着江面。美奴划着桨,将船荡入江心, 船便掉入烟水之中。苍凉的水雾浮游着,水声再好听不过了。杨玉翠一直规规矩矩 地坐着,连头也没回一下,那背影十分好看。待美奴觉得已经到达水最深的江段时, 她忽然轻轻落了桨,敛声屏气慢慢走到母亲背后,母亲端坐着一动不动,美奴用力 一推,船头那个经月光照得泛出微弱玫瑰色的穿淡紫色衣服的女人就落入江水中了, 她连喊都没喊一声。美奴心下说:我推下的不是妈妈,是一个失去记忆的陌生人。 美奴哆嗦了一阵,这才手忙脚乱地继续拾桨划行。她朝岸上划去。她和船都湿淋淋 的,待她近岸时,她忽然发现岸上站着一个人,美奴害怕极了,但她只有靠岸了。 她的手心被汗水弄得已经很难握住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