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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向都不出门,你可真能说笑话。”杨玉翠冷漠地说,“我头痛得很,你 们不要拿话来烦我了。”

“你今天去学校时还打着把翠绿色的伞。”白石文的语音分明失声了。

“今天又没落雨,我平白无故打的什么伞?”杨玉翠说完,又把茶叶筒抓在手 中反复把玩。屋子里没有风,可白石文的裤管仍在抖动,看来他真的打哆嗦了。美 奴心中却是格外不平了,原来他和母亲约好了夜晚去码头,去看江,他们难道有什 么话在一起时才能说吗?母亲比白石文大约要大十二三岁,这难道不是勾引者的行 径吗?美奴没有再理睬白石文,由他失魂落魄地走出院门,听着狗接二连三吠叫的 声音,美奴判断出白石文是去码头了,因为最后的一声狗吠来自岸边。

溺死的异乡人的故事还远远没有结束。某一日的傍晚,码头那忽然又来了只船, 船近岸时有人看清那正是接异乡人尸首的船。来的仍是上次的三个人,船一靠岸, 便上来详细地打听死者帮厨的店家的位置。几个芜镇的百姓各怀心思,有人说店家 在一个厕所的前面,但是厕所多的是呢,再具体问,答话便支支吾吾了。还有人说 清了店的位置,但并不告诉来人从码头那怎么能走到,这就等于说“沿着这条路, 你一直能走到罗马“一样,等于是白说。有一个年轻的来人瞅准了一个抬脚下烟蒂 抽的人,悄悄地拉了他的手走到一旁,将一张钞票塞入他的袖筒。这人只觉得那粘 乎乎的钞票像条名贵的鱼一样轻轻咬了自己一口,喜得直咽唾沫,又怕被同镇的人 察觉,便将掖了钱的袖筒有意地一抬,钞票很妥帖地落到腋下,他迅速地又落下胳 膊用腋窝夹住钞票,感觉就像一个美丽的新娘入了他的洞房。他给异乡人使了个眼 色便朝前走,那三个人便尾随而去。带路人夹了钱的那侧臂膀一直紧紧贴着腰身, 动也不动,另一只胳膊却是挺活跃地摇摆着。不和谐的走态使他常常顺了拐,沿路 跟着的人便嘘嘘地笑。到了店家门口,带路人便飞快地闪进一条小巷,其中那个年 轻气盛的来人先声夺人地一跃将店家的幌子扯下来,几脚便踹零碎了。店主正招待 几个欲离开芜镇的鱼贩子,爆炒腰花的鲜味从灶房飘溢而出。一见门前来了那三个 气势汹汹的人,且又认出了是上次来接尸首的,店主便已经明白了七八分,慌忙吩 咐家人从园子中的菜窖里将木板、布匹、油漆、机器的配件一一给搬出来。围观的 人在渐晚的天色中每看见一样东西被搬上来,便“喝咦“一声,来人一一清点着东 西,待他们发现从菜窖搬东西的人不再下去时,就叉着腰间店主:“完了?”

“完了。”店主说,“就这些。”

来人中的矮个子似有些不信地蜇到菜窖门口,像只蛤蟆一样趴着往里面瞧了瞧, 大概瞧出了什么异样,便沿着梯子下到窖里,大家都敛声屏气地等着他上来,过了 好一会,他才垂头丧气地拖着一条生锈的铁链上来了。

店主忙说:“这是拴狗的链子。去年狗得瘟病死了,家里的孩子天天哭,见了 拴狗的链子就嚷着要过去的狗,没法子就把它扔到菜窖里。你们若是不嫌弃,也拿 走吧。”

来人也不客气,将那条本不属于死者偷来的拴狗的链子也拿走了。店主小心地 赔着笑脸,心疼地看着被糟踏了的幌子。三个来人分别将这些东西掮在肩上,一样 不落地扛到岸边,稳稳当档地放到小船上。其中油漆桶大概封得不严,淌出一缕明 朗的天蓝色,染蓝了那个年轻人的手。船在暮色中左右摇晃了几下,就像个老妪似 的颤颤巍巍沿江而去了。划船的声音听起来怪单调的,江面上跳荡着一些星光。

有人说:“这家真是有本事,把偷来的东西又当成自己的了。”

“人就是为这些东西死的,死也要把它们弄回去阿。”有人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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