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真正的《红与黑》。红与黑的结合。
就我们个人之间来说,我对她也有感情,她这个人爽快,很聪明,特别是她敢跟我这个 出身的人交朋友,在那种形势下,是一种很实在的安慰。我挺感激她的。自然这也和她所处 的特殊境况有关。那时她父母都受批判,她的处境是在最低潮的时候,她一个人在这么远的 地方,无依无靠,很寂寞,我们又谈得来。还有,就是那一个比较内向的女孩子也在追我, 促使她跟我结合得快一些。我不大欢喜那个内向的女孩子,但有时故意表示喜欢,这样就刺 激得她跟我确定下关系,我是诚心这么做的。因为我需要。我要报复,也要往上奔。
我们家里认为这婚姻靠不住。因为门不当户不对,一红一黑,差距太大了。各种习惯不 一样,将来生活肯定要出现问题。她家里当然更坚决反对,我说不同意我还非去你们家不 可。我出身不好,可我是你家女婿。虽然表面对我这股劲人心里还是不是滋味。我不也是一 个人吗,为什么没有正当的婚姻权利,我的反抗劲就更大。
我头次见她母亲,就叫妈妈。她没理我,我想你不理我,我也叫了。
我和她结合之后,紧接着确实觉得好多东西都变了,奇妙地发生变化。在学校在单位, 好像拿我另眼看待了。实际上我还是我,想想又挺可笑。可我在他们眼里真的不再是狗崽子 了。但是,我与她结台,不是盯着吃呀喝呀,不是想过高干的日子,我要改变我自己的处 境,改变工作,上学,完成我自己要定的路。以前我不是什么都不行吗,不能上学,不能入 党,不能参军,讨论会上没发言权,政治上不信任我。这一结婚不就变了?很快我随她调回 来,这是第二次发生变化。嗨,工作调回来了,地位马上发生变化,我们家哪有这么大能 力。过去嘲笑我那些同学,如今又该如何?我用心观察了,那些出身不太好的,直到今天在 社会的地位也是差得远。我就不一样了,我利用这个家庭的地位,紧接着上大学,也入党 了。至于我的出身,根本没人提了。我既不是好出身,又不是坏出身,莫名奇妙是受优待的 一种出身。你想,我这种出身的人说入党,要在以前,大伙不拿我当笑话吗?想想我以前走 过的路,受过那么多苦,卖那么大的命,什么时候能挣到这一步。尽管我和她家里的关系始 终不行,她和我家的关系更不行,她死瞧不起我父母,她那红五类味儿和我妈妈没共同语 言。但对我个人,已经挺满足了。
后来还是有点变化。特别是“文革”一完,她家的情况好起来,她的情绪就复杂了,后 悔过一阵,因为她那些旧朋友老同学,高干阶层的,也都恢复了,互相一接触,一比较,她 这个丈夫就不大光彩了。那些人出国的出国,升官的升官,我没法比,但我唯一能安慰她的 只有两点:一是我现在的地位,我现在是一个单位的负责人,还说得出去;另一个是大学毕 业。应付一般社交往来还行,但在高一层上,尤其在她那阶层的朋友中间,就差着点了。好 在我们有了孩子。孩子是家庭夫妻之间最结实的纽带。可是至今我们在生活习惯上也有磨 擦,特别是她那种地位的优越感表现出来时,关系中的障碍就明显些。
我好像就到此为止了。我的好时光在“文革”中都耽误了。不可能在业务上有出息,只 能走从政的路子,可是在这条路子上,出身好的还是得天独厚的。我是凭自己挣上来的,到 了真正要奋斗一个目标的时候,没有坚强的家庭后台不行。我又不想要他们家的支持,我的 后台不是直接的,就不能起到实质作用。尽管我当初沾了她出身的光,在他们地位又起作用 时,我就黯然失色了。我终究不是打根儿上就红的。我认识一个人,他爸爸是派出所所长, 他都当了挺大的头。没后台,没人支持,再大的抱负也难实现。表面看我在这个家庭里好像 怪不错的,等到知道我的来龙去脉就泄劲了。
说到这儿,我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咱们聊点别的好不好。
***扭曲了爱情,就扭曲了一生。***亦凡书库扫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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