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夜总会,一面散步一面找计程车,心里想,没关系,没关系,生意做成就赚了。再 一想,咦,不对吧,台北赚,工厂赚,现在佣金给梅先生公司赚,三毛呢?没有人告诉我三 毛赚什么,咦,不对劲啊。
这批生意拖了很久,日方感兴趣赶在春天之前卖,要看货,此地西班牙人睡睡午觉,喝 喝咖啡,慢吞吞,没有赚钱的精神,找梅公司去催,仍然没有什么下文。三毛头发急白了快 十分之一,被迫染了两次。台北一天一封信,我是看信就头痛,这种不负责任的事也会出在 三毛身上,实在是惭愧极了。平日教书、念书、看电影、洗衣、做饭之外少得可怜的时间就 是搞这批货。样品做好了,扣子十天不钉上,气极真想不做了。
满天都是皮货
“陈小姐,千万不要生气,明天你去梅先生公司,什么都弄好了,这一次包装重量都可 以弄好了,明天一定。”工厂的秘书小姐说。
明天去公司,一看律师、会计师、梅的合伙人全在,我倒是吓了一跳。悄悄的问秘书小 姐:“干嘛啊!都来齐了。”秘书小姐回答我:“他们拆伙了,是上次那批生意做坏的,他 们怪来怪去,梅退股今天签字。”
我一听简直晴天霹雳。“我的货呢— ”这时梅先生出来了,他将公事包一提,大衣一 穿,跟我握握手:“我们的生意,你跟艾先生再谈,我从现在起不再是本公司负责人了。” 我进艾先生办公室,握握手,又开始了。
“艾先生,这笔生意认公司不认人,我们照过去谈妥的办— ”
“当然,当然,您肯帮忙,多谢多谢!”
以后快十天找不到艾先生,人呢?去南美跑生意了,谁负责公司?没有人,对不起!真 是怪事到处有,不及此地多。每天睡觉之前,看看未复的台北来信,叹口气,将信推得远一 点,服粒安眠药睡觉。梦中漫天的皮货在飞,而我正坐在一件美丽的鹿皮披风上,向日本慢 慢的驶去— 明天才看得懂中文
又过了十天左右,每天早晨、中午、下午总在打电话找工厂,找艾先生,资料总是东缺 西缺。世上有三毛这样的笨人吗?世上有西班牙人那么偷懒的人吗?两者都不多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