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太大,她避到花房里去给几棵瘦得可怜的四季豆洒水。
“你知道——”她说,又顿了顿:“生命中该有的,我都有了,一幢靠海的小楼,足够 的空间,可以摸触的泥土,宁静的生活,满墙的书籍,不差的健康,这已是很大的恩赐,不 敢再要什么了,还敢再求什么吗?已是太多了。”
她不断的告诉我她有多么幸运和满足,我看着暮色中那张仍然年轻的脸,心底涌出来的 却是一阵又一阵说不出的寂寞和哀怜。
“对了!还要给自己买一双轮子的溜冰鞋,从车房溜到院子,从院子溜到车房,才好玩 呢,小时候呀!最会溜冰的。”
三毛是个倔强的人,她不肯别人怜悯她,更绝对不许自怜,气氛才一沉落下来,她自己 就先改了话题。
“你来的时候我正在给屋顶铺柏油罗!”她说。“你自己做?”我讶异的说。
“电灯也是自己接的,搬家过来时改了一些线路。”“凉棚也是自己钉的。外面高墙请 师傅来做,我当小工拌水泥,运沙,搬砖,九月到现在做了二十二个小工程呢!厉不厉 害?”
说着说着,三毛的神采飞扬了起来,我看得出她真是又骄傲又愉快。
她摊开那双粗糙的小手来看了看,对我嘻的一笑,小孩子似的真纯。
我问她:“难怪你没有时间写文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