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隔三天,孟玮被广告公司裁退了,因为他的画不收广告效果。他又喝得酩酊大醉回 家,当茵茵上前责备他违誓的时候,他给了她一耳光,咆哮的说:
“滚!给我滚得远远的!”
茵茵回到房里,含泪收拾东西,预备立刻离开。但,当她提著包裹走出来,看到孟玮已 倒在地下睡著了,她的心又软了下来。她望著那年轻而漂亮的脸,不由自主的坐在他身边, 怜悯、同情,和那未曾熄灭的热爱都同时在胸中蠢动。她用手抚摸他,像一个溺爱的母亲抚 摸她的孩子。一时,她泪如泉涌,喃喃的说:“知有而今,何似当初莫!”然后,她哭倒在 他的身旁,一再的说:“叫我怎么离开你?叫我怎么离开你?生死不渝的恋爱难道就这么禁 不起考验?我怎能离开你?我怎忍离开你?在你如此落拓潦倒的时候?”
于是,这一缕柔情,又把她系在他身边,而日以继日,他的酗酒殴妻,却变成了家常便 饭。
在西湖边的第二年春天,茵茵生了一个女孩子,取名小葳。生活变得更加困苦了,三餐 不继,衣履无著。孟玮酗酒如故,喝醉了就回家打人,醒了再痛哭流涕的后悔。茵茵接了许 多抄写的工作来,勉强维持家庭,孟玮也偶尔卖一两张画,买的人纯粹是同情茵茵而勉强购 买,孟玮了解这一点,心中沮丧郁闷到极点。这天晚上,孟玮醉醺醺的回到家里,才走进大 门,就看到茵茵仓皇的抱著小葳,躲在壁角。他向她们走过去,茵茵立刻受惊的喊:“别! 玮,你会打伤孩子!你别过来!请不要伤害我的孩子,她还那么小!”孟玮瞿然而惊,他站 住,酒醒了一大半。这才发现茵茵对他是如此之恐惧,好像他不是一个人而是个魔鬼。她抱 著孩子,浑身颤栗,用一对防备的眸子惊恐的望著他。他感到心中一寒,立即全身冷汗,在 茵茵眼睛里,他看出了自己,那个酗酒、打人、咒骂……的恶汉!他打了一个冷颤,跄踉的 退到园子里。园中月明如昼,夜凉似水,清新的空气使他脑中再一爽,他不由自主的在庭心 跪下,仰首向天,喃喃自誓:
“我孟玮如再喝酒打人,将永劫不复了!”
他跪著,从深夜一直跪到天亮。茵茵不放心,出来看他,他说了许多懊悔的话,他们在 曙色中拥抱痛哭,共同祈望著光明的未来。她始终认为,她的孟玮不会沉沦的。
他改好了三天,第四天,他又酗酒如故,于是,茵茵开始明白,她所爱的孟玮已经死去。
这是个大风大雨的夜晚。
孟玮握著酒瓶,七颠八倒的冲回了家里,茵茵正在灯下抄写。他的样子使她害怕,她站 起来,想躲开他,但他一把抓住了她,叫著说:“你每次看到我就跑,难道我会吃了你!”
“请你放开我!”茵茵颤栗的说:“你别再打我!上次你把我的手打伤,害我一星期不 能抄写,你放开我,请你!我还有好多工作要做,你放开我!”
“你说我让你受苦了,是不是?”孟玮挑衅的问。
“我没说什么,是我甘愿跟你受苦的。”茵茵说,一时回忆往事,“神鞭公主”的时代 早已如烟如梦,不禁痛定思痛,而泪流满面了。“你哭!我还没有死,你就给我哭丧!”孟 玮大骂的说:“就是你拖住我,使我不能发展,你还一天到晚鬼哭神号!”
“孟玮,你说这话太不公平!”茵茵哭著说。
“我不许你哭!”孟玮恶狠眼的喊:“我没有亏待你!这世界上没有人赏识我,这不是 我的过错!我没有要亏待你,我一直想给你好日子过,命运不好又怪不了我!你哭什么鬼! 你怪我欺侮了你?虐待了你?”
“我没有怪你。”茵茵说著,哭得更厉害了。
“你给我闭起嘴来!”孟玮狂叫著,打了茵茵一耳光。“我没有亏待你,你为什么要 哭?”
“你别打我,我不哭了!”茵茵挣扎著说,眼泪却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这激发了孟玮 的怒气,于是,又是一阵拳打脚踢。正在纠缠之中,一声清亮的儿啼声传了过来,使孟玮浑 身一震,他停了手,侧耳听著孩子的哭声,一种天然的父爱在他心中升了起来,他的酒醒 了。于是,他昏然的摇摇头,向女儿的床边走去。茵茵惊喊了一声,就冲过去,从床上抢起 了孩子,抓了一条毛毯裹住,向门边退去,一边退,一边恐怖的说:“你可以打我,不要打 孩子!不要……不要……”
孟玮愕然的呆了一呆,走过去说:
“我没要打她……”看到孟玮走过来,茵茵狂叫一声,抱紧了孩子,拔腿就向外跑。孟 玮追上去,叫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