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去接荷西,就迟到了快四十分钟,他等得已经不耐烦了。
“对不起,来晚了。”我跳下车满身大汗的用袖子擦着脸。“叫你不要怕,那么直的 路,油门踩到底,不会跟别人撞上的。”
“公路上好多地方被沙埋掉了,我下车去挖出两条沟来,才没有陷下去,自然耽搁了, 而且那个人又偏偏住得好远— 。”我挪到旁边的位子去,把车交给荷西开回家。“什么那 个人?”他偏过头来望了我一眼。
“一个走路的沙哈拉威。”我摊了一下手。
“三毛,我父亲上封信还讲,就算一个死了埋了四十年的沙哈拉威,都不能相信他,你 单身穿过大沙漠,居然— 。”荷西很不婉转的语气真令人不快。
“是个好老的,怎么,你?”我顶回去。
“老的也不可以!”
“你可别责备我,过去几年,多少辆车,停下来载我们两个长得像强盗一样的年轻人, 那些不认识的人,要不是对人类还有那么一点点信心,就是瞎了眼,神经病发了。”“那是 在欧洲,现在我们在非洲,撒哈拉沙漠,你该分清楚。”
“我分得很清楚,所以才载人。”
这是不同的,在文明的社会里,因为太复杂了,我不会觉得其他的人和事跟我有什么关 系,但是在这片狂风终年吹拂着的贫瘠的土地上,不要说是人,能看见一根草,一滴晨曦下 的露水,它们都会触动我的心灵,怎么可能在这样寂寞的天空下见到蹒珊独行的老人而视若 无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