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的两天里,我用单调的敲打给我祖父以安慰的声响。我处在悲哀的心情里不能自
拔。十三岁的年龄,已经让我敏感地想到这是在为自己敲打。回到南门以后的那些日子,尽
管祖父孙有元没有给过我理解和同情之情,由于我们在家中的处境是那样相似,孙有元时刻
表现出来对自己的怜悯,来到我眼中时,我会感到也包含了对我的怜悯。我对父亲和家庭的
仇恨,正是在为祖父催死的敲打声里发展起来的。很久以后,我仍然感到父亲在无意之中向
我施加了残忍的刑罚。我当初的心情,就如一个死囚去执行对另一个死囚的处决。
孙有元行将死去的事,使我们那个一惯无所事事的村庄出现了惊奇与热闹。那些经历了
漫长岁月之后反而变得幼稚的老人,对我祖父准备死去表达了惊讶的虔诚。孙有元对待菩萨
的态度,让他们感到他很可能要回家了。一种有趣的说法使我祖父的出生变得滑稽可笑,他
似乎是像下雨那样从天上下来的,现在他对自己死的预知,又证明他在尘世的期限已到,他
要归天了,回到他真正的家中。
而那些年纪轻一点的人,牢记着共产党无神论的教育,他们对自己长辈的言论嗤之以
鼻。就像孙广才训斥孙有元那样,那些可爱的老人都被训斥成是年龄长到狗身上去了,越活
越糊涂。那时的我却坐在敞开大门的屋中,为祖父敲打着单调的声响。在屋外众多的目光
里,我履行着在他们看来是滑稽的职业。这对我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尤其是村中那些孩子对
我指手划脚,并且嘻嘻哈哈,我脆弱的自尊在耻辱和悲哀之间无法脱身了。屋外嘈杂的声响
让孙有元在离世而去之际,重现了他年轻时遭受国军子弹追赶的情景。丧失了安宁的孙有元
在屋里大声呼喊孙广才,他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当我父亲走进屋去时,孙有元正精神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