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所有资源 » 人文资讯 » 王朔全集-枉然不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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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传得过来吗?”老头说、“八百多个小伙子就得有八百多个姑娘成天打这一个号码,还不算一个找俩的。除了领导、公事,别的不传,叫多好听也传大地有的姑娘嘴可甜了,我说:“漫说叫大爷,叫亲爷爷我也不叫那套。你这是用着我了,用不着,迎头撞上我,你也把我当老帮脆还不正眼眨的。”
  “那么说,往里打是打不进来的——私事。”
  “没错。除了我们传达室这老哥儿几个,别人只能往外打。”“您这传达室里的人里有没有年轻的?”老单问。
  “没有!”老头一梗脖子。“年轻的稀罕干这个?都开公司当经理去了。”老单和小曲笑了,接着发起愁。
  “不过,前一阵子我这儿倒来过一个小仿子。”老头话又绕了回来,“年轻,没干几天就走了。”
  小曲精神大振,连珠炮地问:“去年什么时候?这小伙子长得什么样?叫什么?”“去年下半年吧。”老头慢腾腾地说,“小伙子长得文质彬彬,中等个,叫李建平。”
  李建平,绰号“大轴李”,三十二岁,未婚,居本市东城头发丝胡同六,一九七三年高中毕业于本市十四中,因逃避上山下乡被街道取消分配资格,一直无业夏天卖冰棍,冬天糖葫芦。自一九七七年起,到某文学出版社做临时当收发,一九七八年在某电影厂当夜间警卫;一九七九年到某美术出版社当管子工,一九八○年到某音乐学院当木工。调查中发现,李建平利用上述文艺单位工作过熟悉情况的条件,常冒充文艺界人士在马路上骗取女青年好感,有轻微违警记录。一九七七年他在某文学出版社当收发时,曾冒充该社编辑约见投稿女作者和上门组稿,引起极大混乱;一九七八年在某电影厂当夜间警卫时,冒充导演去各歌舞团挑选女演员;曾在某歌舞团被识破扣留,一九七九年在某美术出版社当管子工期间,曾满大街纠缠女青年,找模特儿,口称:“你可在拒绝我,但不能拒绝艺术。”多次被群众扭送派出所。
  经川湘服务员辨认李建平的照片,确认其为常为找刘丽珠的“导演”。李建平父母已去世多年,有胞弟一人,二人合住头发丝胡同六号南屋两间。两年前两人因家庭锁事争吵,堵死间壁门。今年元旦期间,李建平一反常态,主动提出把自己住的较大的一间换给其结婚,并于当月调换就绪,其弟正彻底粉恻李建平原住房间。据当地派出所同志提供的情况表明,李建平之弟有聚通讯卫星抽头、开黑灯舞会等不法行为。
  老单和小曲又专门去头发丝胡同踏勒了地形,发现头发丝胡同毗邻筒子河,周围林木繁茂,若趁天黑弄人,抛尸河内极为容易。六号院南屋为过去官宦人家所建,墙厚窗严,若在屋内杀人断头,邻居很难发现。
  在局里召开的案情分析会上,大家一致认为,李建平与刘丽珠有近期交往,被被害后又主动调换住房,假定李是杀人凶手,其原住房间很可能是杀人现场;现李弟正对房子彻底粉刷,现场很可能要遭到破坏,对头发丝胡同六号南屋必平面立即进行勘脸检查。为不失时机又不致过早暴露侦察意图,经研究决定:抓住李弟聚赌等不法行为,对其进行传唤,同时搜查其住宅。
  单立人和曲强在派出所的配合下传唤了李弟,他供认了聚赌抽头、开黑灯舞会等违法行为,还交代了一些盗窃某单位电化教研室录相设备的犯罪事实。
  刑事技术人员首先对李建平原住房间地面进行了血痕预试,发现阳性反应明显,但因粉刷房屋,洒满泥水粉浆,已失掉鉴定价值。此时,李建平的家县和其它物品已搬至其弟原住房间,其弟的家具物品及盗窃所得录相设备也因粉刷房屋存放李建平现住房间,因此,同时搜查了李建平现住房间,除起出赃物,在李建平的写字台、书柜等白胚家具上还发现可疑血痕多处,有鉴定价值。
  李弟供称,录相设备在李建平房间是在其完全知悉内幕后明确首肯的。李建平还对搜查人员诡称录相设备是其个人所购,已构成窝赃罪。局领导根据上述情况,同意进一步采取以下措施:一、立即将李氏兄弟收审直;二、认真检验李建平家具上的血痕;三、查封他们的住宅,并进行彻底搜查。
  市局的法医组成了专门的血痕检验小组,对从李建平的家具上提取的血痕进行了检验,判明均系B型人血,同时查明死者刘丽珠是B型血,而李建平本人为O型血,然后又将上述取得的血痕送请公安部某研究所鉴定,进一步判明为女性B型人血。单立人坐在办公室里一手按捏胖脸,一手翻拣着从李建平家搜出的记有川湘餐厅店堂电话号码的笔记本和一张去年十一月二十七日载有刘丽珠失踪的寻人启事的报纸。
  曲强推门进:“李建平已经押进看守所,什么时候提审?”
  “今天夜里。”老单闷闷不乐地说,“不能让他准备充分。”
  “你情绪不高?”“心里没底呀。”老单承认。”如果真是他作的案,那他对证据销毁得相当彻底。我们了解得太少,我们手里这点东西除了证明他的确认识刘丽珠以外,别的什么也不能证明。他和刘丽珠怎么认识的?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刘丽珠因何致死?我们一点都不知道,只有揣测推断,一句话说虚,他就会坚不吐实,回旋余地大小。你去抓他,他有什么反应?”
  “装傻,一副茫然的样子,很顺从。”
  “我就怕这种外表温顺的人。”
  夜里,衣饰仍然很整洁的李建平被看守带进灯光雪亮的讯问室。他注意到讯问台后面坐着的主审是个慈眉善目、好好先生模样的胖字,一旁记录的是到过他家的那个英气逼人的小伙子。“坐吧。”单立人和气地说,指指台子放的一包烟。“要抽烟自便。”“谢谢。”李建平坐下,态度冷漠地说:“我不会抽,从小没染上这个恶习。”“知道为什么叫你到这儿来吗?”问完姓名职业,家庭情况后,老单把球踢向李建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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