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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抽身及时,仅仅受到吴建新一案的办案人员的讯问。证实了吴建新和几个姑娘的关系,并检讨了自己生活不检点,恋爱观不正确的错误,博得了公安人员的粲然一笑。
就是在那年,我辞去了公职。



转眼几年过去,时间到了八十年代后期。我在自己钻营的领域干得很出色,成了一流的通俗小说作家。我同时写言情和侦探两类小说,前一类为我带来了广泛的名声和不菲的收入。在一般人眼里,我已经成了成功的象征。
这期间,我换了几拨朋友,最后稳定在由一些和我经历相仿,现在又同在写字谋生的朋友组成的小圈子中。
我的谈吐、举止以及气质与过去迥然不同,见过我的人都知道我是多么温文尔雅。这种气质上的变化甚或使一些不了解我的人怀疑我的作品的真实性。
这期间,我的国家也日趋繁荣,很多人都不明不白地发了财,人们形容富裕不再以“万元”做标定单位。为了方便人们携款外出,国家发行了百元大钞。出租车已经在京城里成了灾,“打的”不再是奢侈的壮举,而是数种代步方式较为便捷的一种。你很少看到再有哪个出租车司机摆出高人一等的架式,更多的是听到他们抱怨:活累、辛苦、受警察气,甚至要冒生命危险。如果说出租车司机的收入仍高于普通的工薪阶层,但那数字已不是令人目眩咋舌的,他们已从令人嫉妒、想往的高度跌落了下来。
那天,我在一个饭店请几个有一饭之恩的外地朋友,吃完饭出来,在门口叫车。先开过来的几辆车的司机听说我去的地方不远,便恳告我,他们排了半天队了,如果拉我再到任何饭店都要从头排队,这样他们的定额就很难完成。他们让我到队尾去叫刚到的车。
我便往队尾走,从饭店门口到路口排了不下二三十辆车,车内的司机有趴在方向盘上看报的,有仰在座椅上睡觉的,还有开着车门互相聊天的,队尾的一帮司机凑在一起抽烟,互相打闹。这时,我看到其中一个人眼睛一亮如同砂堆中的玻璃片立刻吸引了我的注意,我认出他是许立宇。
许爷黑了,黑得有些发黄,人胖了一圈,但不显得结实。他还穿着那身西服,只是没打领带,西服很旧了,灰蒙蒙的像他的肤色一样黯淡无光,膝盖和膊肘处布满皱褶。他的眉宇间有疲惫、忧戚之色,这使他的双目显得很混浊,很无神。
他看到我后并不显得特别热情,仅微微一笑,眼中似乎还有几分嘲讽。他向我伸出只手,摇着我的手说:“好久不见啊。”
“好久。”我用力握握他的手。
“要车么?”
“是。”我点点头。
他的“雪铁龙”也像他的西服一样旧了,车身和玻璃上落满灰尘,前日下雨,还溅了一些干泥点,当年那么时髦的样式现在夹在那些崭新的“沃尔沃”“尼桑”车中活像个寒碜的嬉皮士跻身于衣冠楚楚的绅士行列。
坐在他的车中可以听到马达轰鸣时噼叭作响像国产洗衣机发出的噪音。
我有个预感,他知道我现在的成就,可他一句不问。我问他的近况时,他只是简短地回答:“还那样儿,老样子。”
我感到尴尬,无话可说,便没话找话,问他这车包一个月要多少钱?他反问我:“你要包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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