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林生一松手,他像根弹簧似的从椅子上弹起来,脸湿漉漉的憋得通红,一溜烟跑到门后抄起一根长把条帚。
“你要干什么?”马林生喝道,“还想跟我动手吗?”
马锐竭力忍着泪水,小小的喉节咕噜着上下滚动。
马林生向儿子一步步走过来,“你想动手打你的父亲么?”
马锐把条帚撒手一扔,用胳膊一下蒙住眼,双肩一耸一耸地剧烈抽动。
马林生停在原地,他的眼圈儿也红了。
“我希望你还是把饭吃了,有什么话吃完再说,不能不吃饭!”他声音嘶哑地说,走到桌前端起碗,“面条凉了,我去给你回一下锅。”
“不用。”马锐放下胳膊,眼睛红红带着浓重的鼻音说,“热了我也不吃。”
马林生哐的把碗往桌上猛地一搁,大口吸烟,满脸怒气,“你还要我给你跪下……”
“你不用,你也别生这么大气。”马锐走过来对父亲说,“你有办法让我听你的话。你不是会打人么?你打我呀?一打不就解决了么?今天我让你打够、打饱、打好,我肯定不经你一打。”
马林生气得浑身哆嗦,手颤巍巍地扬起来,又软绵绵地垂落下来。
马锐哭着把脸凑上去,“你打呀,你打呀,你把我往死里打呀。”
马林生眼泪也扑簌簌掉下来,“我才打过你几次,你就记了仇——我什么时候真打过你?”
“对,哪回都是我把您逼急了——哪次都是我不对,我找打!”
“我不跟你说了,你走吧。”马林生踉跄地扶着桌子往一边挪,“我不是你亲爸爸、是你的冤家仇人,是成心想方设法要置你于死地,你快逃了我这儿吧。”
“我也没那么说呀。”儿子泪流满面。
“你就是这意思!”
马林生独自坐在深夜顾客寥寥的小酒馆里喝酒,门外马路不时驶过载重货车,车轮颠簸的隆响和马达轰鸣震动着摆在柳木桌上的玻璃酒杯和一盘花生豆。通过敞开的门,可以看到近处和远处更高耸的楼厦黑乎乎的身影,一些霓虹灯在大厦的顶部孤零零地闪烁,字迹模糊。门外停着一辆平板车、两辆摩托和几辆自行车,车轮的镀铬瓦圈在酒馆橱窗泄出的灯光下闪闪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