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礁岩。
那礁岩是有生命的。在黑暗与沉默中越来越大,横梗在他们之间。
女人执拗地什么话也不说,安静地等待死亡。
男人凄惨地说:“你这不是害我吗?孩子刚走,你又要走。留我一个人干什么?谁走在
前面谁享福,有人照顾有人捧骨灰盒。你比我能干,你服侍了我一辈子,这会儿就再让我一
回吧。让我先走一步,让我死在你前头。虽说我比你大几岁,权当你是我姐姐,我到阴曹地
府里也谢你。”
女人说:“我不是你姐姐,我是你老婆。”
半夜里。女人突然起身。说:“做锅疙瘩汤。”
“没菜了。”他们什么也不操持,家里像是被日本鬼子“三光”过。
做疙瘩汤需要根块状的菜肴做辅料。比如土豆倭瓜西葫芦,要禁得住熬煮。做得了软硬
和面疙瘩差不多。假如放了菠菜,就烂成水草了。假如煮的是扁豆,硬得像地雷,垫得牙疼
。
“不用那么讲究。就吃甜疙瘩汤。”女人说着爬起来,手脚麻利地生火做饭,全然不见
了病恹恹的模样。
男人在医院里见得多了,他恐怖地想到回光返照。
他要抢女人手里的面盆,女人像铁钳似地抓住盆,他只得由她。
火光映着女人的脸,像刷了一层金漆。女人就显得神圣。
两个人把疙瘩汤喝得呼噜噜地响。喝的时候,他们都想起女儿,可是他们都不说了。喝
着喝着,他们突然不喝了,觉得疙瘩汤里有一股血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