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良朝地上吐一口唾沫。书上说,唾沫里有许多种酶,挺好的东西。万良还是要吐。
其实,这又有什么呢?艾晚对你说过一个有关的哪怕是模棱两可的字吗?她甚至连万良
的名字都没有叫过一声。彼此间的情谊寡淡得象清水。
万良开导自己。一时见成效,一时就又气愤起来。
下午,下雨了。细密的雨丝刷子似的从灰蓝的天幕渐次而下,待流淌到地上,已被工业
区特有的烟尘,污得混浊而粘稠。天幕抖去尘埃,熨过般平整,一道稀薄的虹,懒懒地斜在
天空,天空有一种清晨般的凉爽。湿淋淋的地面弥漫着使人哀伤的土气。
下班了。人流也象鱼汛,有着显著的时间差异性。最先熙熙嚷嚷拥挤而出的,是中年以
上的女工。她们面色倦怠,步履匆匆,眼神中流露出对一切都无动于衷的疲惫。她们的书包
多半残旧而污秽,半敞着的口袋呲出几根伶牙利齿的毛衣针…其后,是些懒洋洋的男人们。
他们叼着烟,脚步在地面沉重地搓动。多半没有拎包,只在腋下夹着一个被炉火熏得半黑的
饭盒。不论社会怎样进化,老婆们得先赶回家做饭,男人们得固守住男子汉的尊严。
厂长们走过来了。边走边谈,百忙之中日理万机的样子。他们的工作服同警卫战士和全
厂职工一样,也是茄灰色的,使人生出官兵平等普天同乐的欣慰。提的经理包挺华贵,显出
身份和责任的重大。万良很想打开那方正如弹药箱子一样的皮匣,看看内部设施。作为门
卫,他有权检查任何人携带出厂的物品。但是他不能,因为没有足够的证据。
老兵尊重地望着厂长,可惜厂长没注意到老兵。
最后的往往是最精粹的。年轻的姑娘们走过来了,她们一个个新鲜如刚剥去纸的奶油冰
棍,裹着团团香气,从看家护院的大兵面前鱼贯而过。
往日此时,是万良最精神抖擞的时刻。今天,他懈懈垮垮地倚着墙,目光冷淡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