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所有资源 » 人文资讯 » 中国思想家评传—董仲舒评传
跳转 放大 缩小 全屏 朗读 设置
  董仲舒论述《春秋》的言意关系问题,一方面肯定了天道有常经,也有变礼,天道和礼的变化,必然引起辞变,事同则辞同,事异则辞亦不可同,表明了辞变顺应着事变、理变、道变,辞是事、理、道的反映;另一方面他又认为,也有"辞不能及,皆在于指"的情况,即有辞不能达意、意在辞外的情况,即承认了"言不尽意"的情况。特别是他所说"辞不能及,皆在于指"的"见其指者,不任其辞"和"诛意不诛辞"的情况,更表现了言与意的矛盾。由此可以看到,如果说魏晋时代的"言意之辨"各有所偏的话,那么,董仲舒在这个问题上却表现了一定的辩证性。应该说董仲舒对辞指关系的论述,比后来"言意之辨"双方更具真理性。
  第三,现在来谈董仲舒的治学方法,当然并不是全面来总结董仲舒的治学方法,而是专门来探讨一下上面所提到的他的"春秋学"中的大义微言的方法。上面所说辞指论,董仲舒说是"《春秋》慎辞","其辞体天之微","弗能察,寂若无;能察之,无物不在",这实际上就是要人们把《春秋》等古代著作当作经典,不仅要从它们公开的或明确地写出来的言辞中领会其中的宏旨,而且要从其微言之中,体察或发现大义,加以鼓吹。这实际上就提出了一个研究经书的治学方法和态度的大原则,即对待经书,不必拘泥于具体的文辞,而要深刻领会其中的精神实质,务求掌握其中的要旨,由此开创了一代今文经学的新风。这对于后来形成儒家的经世致用和灵活运用古代典籍的治学态度,无疑有着积极的意义,而这又是同那种食古不化的经学教条主义相对立的。不过,董仲舒的这种方法也为后来形成的今文经学家们的"六经注我"的主观唯心主义方法论开创了一个先例。在东汉及以后出现大批牵强附会于经书的讳书,不能说与董仲舒所鼓吹的大义微言的方法完全无关,甚至可以说就是这一方法向坏的方面的发展,其中有着许多主观臆测的成分。当然,正如不能把后人的功绩全都记到董仲舒头上一样,也不能把后代人夸大了的错误方法及其结果都算到董仲舒?

 
三、"无类类比"和"循名得理"的认识方法
  贯穿于董仲舒认识论的,有两个最突出、最重要的认识方法,一个是"无类类比"法,一个是"循名得理"法。
  类比,历来是人类认识事物的一个重要方法。所谓类比,也就是以类相比,或比类而同,或比类而异,以已知而知未知,达到认识事物的目的。所以说有比较,才有鉴别,有鉴别,才能知真伪,别同异,见高低,识优劣,察种属,触类旁通,不断有所前进。早在先秦,后期墨家就提出了"以类取,以类予"①和辞"以类行"②,即提出了以已知推断未知以类作为推论的枢纽。这就是说,类比也是逻辑推论的关键所在。董仲舒就非常善于进行类比,这是他在研究《春秋》时所发现的重要方法。如他说:《春秋》论十二世之事,人道浃而王道备。法布二百四十二年之中,相为左右,以成文采。其居参错,非袭古也。是故论《春秋》者,合而通之,缘而求之,五其比,偶其类,览其绪,屠其赘,是以人道浃而王法立。①《春秋》之道,举往以明来,是故天下有物,视《春秋》所举,与同比者,精微吵、以存其意,通伦类以贯其理。天地之变,国家之事,粲然皆见,亡所疑矣。将这两段话合而言之,就是说,《春秋》之道就在于举往以明来者。《春秋》所论十二世之事,人道通彻,王道齐备,王法布于二百四十二年之中,互相补充,彼此晖映,及于天下万事万物。因此,论《春秋》者,都以《春秋》所举为样板,"五其比,偶其类",即与之比类,以"存其意"、"贯其理"。这样,"天地之变,国家之事,集然皆见"其对错,使人道得以流行,王法得以建立。
  董仲舒的类比法通贯其全部著作,尤其是他的《春秋繁露》。他的天人"相副"、天人"相类",就是靠着类比而得出的结论。董仲舒利用类比法最成功的例子,是他对人性的认识。有人说,"性有善端","心有善质",还不足以说明性善吗?董仲舒应之曰:"非也。茧有丝而茧非丝也;卵有雏而卵非雏。比类率然,有何疑焉。"③为了说明性有善质,而未可谓善,必须待教而善,他还把性比于禾,善比于米,以此表明善出于性,而不可谓性为善。关于人性的善恶问题,我们还要专论,这里就不再评述了。
  这里需要指出的是,董仲舒的类比有其与众不同的特点,这就是"无类类比"。"无类类比",即非同类之比。类比本来是以类同为前提的,非同类则无以为比。而董仲舒则正是把非同类作牵强的比附,归为同类。他的天人"相副"、"相类",就是通过这种附会比类的结果。天人之所以发生感应,天、人"同类"、"天人一也"是其前提。为了论证这一点,他先把人与天作牵强附会的比较,头圆像夭,足方似地,然后从四肢与四季,五脏与五行等等加以类比,这就是所谓"以类合"、"以数偶"的方法,从而得出了"人副天数"的结果。如董仲舒说:"于其可数也,副数;不可数者,副类。皆当同而副天,一也。"①类似于此者,在董仲舒的类比中,比比皆是。这种无类的类比,无疑是一种主观的比类,带有极大的主观唯心主义的成分。① 《墨子·小取》。
  ② 《墨子·大取》。
  ① 《春秋繁露·玉杯》。
  ② 《春秋繁露·高庙园灾对》。
  ③ 《春秋繁露·深察名号》。
  ① 《春秋繁露·人副无数》。
  这种类比法,当然是以直观经验为依据的,以其已知之经验事物推知其未知之事物,这就叫做直观经验类推法。牛顿由苹果从树上掉到地上,推知了地球的引力作用,又进而推知了万有引力。从方法论说,显然也属于这种经验主义的类推法。另外,儒家所鼓吹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理论,不也是这种经验类推法吗?可见,这种直观经验类推法,并非无合理之处,相反,是有其相当合理成分的。尤其近来,有人把董仲舒的无类类比法与现代的相似理论和协同学联系起来,发掘了其中的合理成果,应该说有可取之处。不过,把董仲舒在当时所使用的这种经验主义的类推法加以"现代化",认为"董仲舒有一套独特的、行之有效的、系统的方法论,即以天人感应为核心,以现象相似为基点,以事物量的一致和质的类同为依据,通过事物间非线性的相互作用,使事物的自组织效应发挥到最大限度,从而使系统(自然和社会)由无序走向有序的类比方法",①我不敢苟同。这是因为,"协同学"同"突变论"、"耗散结构论"一样,都是现代科学的一种方法论,而董仲舒所使用的直观经验类推法,则是不可同世而语的。它既不是"以事物量的一致和质的类同为依据"(关键在于是无类类比),也不是什么"事物间非线性的相互作用"和"自组织效应",而纯属董仲舒以直观经验为依据的主观类推。这正是下面我们所要指出的董仲舒在运用这一方法时的错误所在。
  董仲舒在《春秋繁露》中运用的这种直观经验类推法,虽然有不少合理之处,因而今天仍有研究的必要,但是在此必须指出,运用这一方法,不可总是停留在经验领域之内,这是一,二是还要力戒对直观经验类推法的主观应用。董仲舒在运用这一经验类推法时所犯错误,恰恰就在于此。首先,他始终把自己的认识停留于经验之中。在研究天的本质这个纯属抽象的问题时,他却企图通过与人的各种器官的比附,以说明天具有人伦性,就是最突出的例证。对于这种认识论中的错误,恩格斯曾经指出:"经验论者深深地陷入体会经验的习惯之中,甚至在研究抽象的东西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是在感性认识的领域内。"②董仲舒认识方法上的错误,显然表现了这种经验主义的特点。其次,无类类比,无疑就是一种对经验类推法的主观运用。天、人本来非同类,但是,他为了把天神秘化,便用"以类合"、"以数偶"的方法,从而将天、人推论为同类,由此便暴露了这种无类类比的主观性。把这样一种主观经验主义的类推法现代化,这无疑是不适当的。
  董仲舒经常和广为应用的另一种认识方法,就是"循名得理"的方法。
  我们知道,董仲舒的名论认为,名是反映事物的真义和真情的,"名物如其真,不失秋毫之末",因而名又是圣人用来真物的。因此,董仲舒视名为判断是非的标准,实际上也包含了把名看作认识事物的一种方法,如他说:"名者,大理之首章也。录其首章之意,以窥其中之事,则是非可知,逆顺自著,其几通于天地矣。"①正是因此,他又指出:"随其名号以入其理,则得之矣。"②这显然是说,名作为大理的首章,因而随着对名号的入理分析,即可得知其① 李宗桂:《相似论、协同学与董仲舒的哲学方法》,《哲学研究》1986 年第9 期。②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0 卷,第578 页。
  ① 《春秋繁露·深察名号》② 《春秋繁露·深察名号》真理。
  很明显,这种"循名得理"的方法,是同其"心论"说相联系的,按照董仲舒的"夫目不视弗见,心弗论不得。虽有天下之至味,弗嚼弗知其旨也;虽有圣人之至道,弗论不知其义也"。其中之视、嚼,显然是同前面所说"无类类比"法相联系的,其所知者,乃是形、味、声等感性经验方面的事物;心论则是同"循名得理"的方法相联系的,其所知者则是事物之至理至义及圣人之至道。因此,如果说"无类类比"是以直观经验的类比方法解决感性经验事物的知识,那么"循名得理"则是通过理性的演绎分析,即心论,而得到事物本质即道、义、理的认识。这就是董仲舒何以在"无类类比"的直观经验的类比方法之外,又提出了一个"循名得理"的属于理性演绎分析的心论方法的意义所在。
第 46/83 页  
首页上一页下一页尾页添加书签下载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