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刚要寒暄,周佑在暖阁外头奏道:“万岁爷,供用库的奴才把箱子送到了。”
“拆开来,放在外头厅堂里。”
“什么箱子?”李太后问。
“呆会儿,母后一看便知。”
说话间,听得院子里吵吵嚷嚷,李太后起身撩开窗幔一看,只见七八个太监正手忙脚乱将一只半人高的红木箱子抬进厅堂,便和朱翊钧踅步过去。箱子已在铺了锦毡的砖地上放稳,周佑掏钥匙打开箱子上的大铜锁,命人把放在里头的九莲观音大士像搬出来,小心拆去层层缠裹的丝棉,然后临时供在茶几上。乍见这尊高约二尺的菩萨像,李太后连忙合掌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走近仔细观赏,只见观音大士坐在九朵莲花上,含笑凝神,面如满月。前面两只手持着一只净瓶,后面左右伸出的大大小小的手多得数不清。李太后看罢顿生崇敬,问道:
“这尊观音铜像,是从哪里请来的?”
朱翊钧神秘地眨眨眼,笑道:“母后,您再看看,这可不是铜像啊!”
“啊?”李太后刚准备伸手去摸一摸,忽又觉得不敬,便又弯下腰来仔细看了看,狐疑地问,“不是铜的,未必是金的?”
“母后说得对,这尊观音像是用纯金制成。”
“这要花多少金子呀!”李太后惊呼起来。
“多也不算多,只用了六百两黄金。”
“哪座庙,能供得起如此贵重的观音?”
“庙里哪里会有?”朱翊钧加重语气说道,“这是专从南京紫禁城中运来的,是洪武皇帝爷收藏的。”
听到这一来历,李太后越发感到惊讶,她看了看周围的太监,不解地问:
“咱听说洪武皇帝爷至为节俭,他怎么舍得用纯金制作菩萨像呢?”
“母后,这尊金像并不是御制,”解释了这一句,朱翊钧忽然灵机一动,又补充道,“它是洪武皇帝爷抄家抄来的。”
“抄家?”李太后眉梢儿一扬,好奇地问,“抄谁的家?”
“沈万山。”朱翊钧一字一顿,道出一个名字,接着又问,“母后,你听说过沈万山这个人么?”
“听说过,”李太后微微颔首,回道:“他是江南巨富,传说洪武皇帝爷定都南京,他还捐资帮着修了几十里的城墙呢!”
“嗨,修这点城墙算什么,对于沈万山,它只是九牛一毛!”朱翊钧说起钱财,口气中便充满艳羡,“如今南京大内,还收藏了沈万山两件传家宝。一件是这九莲观音大士像,还有一件是银制水盆,说是差不多有一间房子那么大,一次可装三十担水,是沈万山同他妻妾们一起洗浴用的大澡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