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萍救了张义民的驾。她端着两盘自制的冰淇淋走进来,在门外,她就听见高伯年谈的根本不是她授意的内容,心里很不高兴。她把盘子放在两个人面前的茶几上,踩踩丈夫的脚,提醒他该言归正传了。
“好了,我们不谈这些了。你记住,作为一个青年干部随时要敢于讲真话、敢于发表自己的意见。”高伯年理解了妻子那一脚的用意,收住这个令他恼怒的话题,开始考虑如何转入下一个同样让他恼怒的话题。
“那天,小婕把她的事情向你坦白了没有?”高伯年有意不去看张义民。
“小婕很坦白。”张义民很冷静地回答。
“究竟是怎么回事?”高伯年不是故弄玄虚,他到现在也弄不清女儿出事的具体缘由,又不愿亲自问她。
“一个外地歌唱家,在组台演出时,与高婕产生了几天热情,他们没有想到会有孩子。事情就这样简单。”
“混蛋!”高伯年骂起来,从与张义民谈话起,他就憋着一肚子火,这时正好发泄出来,“堕落,简直是堕落,她丝毫不对自己、对自己的家庭负责!”
沈萍赶忙压住丈夫的火气:“你吵什么,听义民说嘛,扣帽子,骂人能解决问题吗?义民你说呢?”
“我觉得高婕对那个演员不过是几天的热情。这也是一时糊涂,文艺界受西方性解放思想影响,在男女关系问题上往往比较轻率。高婕大概是受环境熏染。”
“对,对。我同意义民的说法。”沈萍忙点头赞同。
“那你打算怎么办?我指的是你与小婕的关系。”高伯年的目光由冰淇淋上转向张义民,“我作为国家干部,绝不干涉你们年轻人的生活选择,但作为小婕的父亲,还得了解你的态度,我们做老人的,心里要有数。”
张义民虔诚地望着市委书记,他发现平时威严的书记突然显得很老,很疲惫。他搓搓手,沉默了一会儿,认真地说:“我反复思考过了。我希望继续保持与高婕的关系,我想用自己真挚的感情去融化她,高婕现在更需要的是温暖,如果因为发生了这种事情,我就断绝了关系,对她会是个更大的打击。我问过高婕,那个演员有妻子,他不可能同高婕结婚。”
高伯年又一次被激怒了。女儿一点儿不珍惜自己的名誉,随随便便就去同一个男人睡觉,而那个男人怎么就敢去欺辱一个堂堂市委书记的女儿,他就一点不害怕吗?
“想结婚,我也不会准许。”他恨恨地说,他痛恨那个害了女儿的混蛋,然而就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所能加在这个混蛋头上的所有报复,只能是这么一句毫无用处的话,他不可能制裁这个人而丝毫不损害自己的女儿。为了保全女儿的名誉,同时也为着自己的名誉,他只能听之任之,一瞬间,他感到悲哀,他的权力原来小得可怜。
“所以,我要爱护高婕,否则,她会感到人生太冷漠,对生活失去信心,而真的堕落下去。”张义民完全表达出自己编织好的一片真诚。
“小婕不会堕落,你们不要老用这个词好不好?她是一时糊涂,人难免有糊涂的时候,关键在一个人的根儿是什么样的,小婕从小正派、聪明,绝不会变坏。”沈萍不愿听到别人把“堕落”与女儿联系在一起,更怕把这类问题说得严重了。
高伯年站起身,走到张义民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没有看错这个年轻人,关键时刻张义民表现出了对自己的忠诚。他叹口气,并没表示出更多的东西。他的感激不能让对方发现,应该使对方认识到这样做是天经地义的。
“请您相信我,高书记。”张义民不失时机地进一步表现自己的忠诚。
高伯年仍不做声,手指轻轻捏了捏张义民的肩膀,然后离开了客厅。
“义民,小婕在楼上等着你呢。”沈萍一颗石头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