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算啦。”张义兰瞪了万家福一眼。她是特意请假来的,自从她承包当上经理,这是她第一次请假。可现在,靠前一点都靠不上去,太窝囊。
万家福松开手。他知道这时跟义兰顶一句,义兰会有十句等着他,只会使他更难堪,便转过头,自己踮着脚向里望。
工地四周的木板围墙已无踪影。一座壮观的大桥屹立在那里。他找不到昔日的一点点痕迹,辨认不出大桥坐落的地方就是自己生活了三十年的普店街。半年多前,这里还是密集、低矮的小平房,老天爷撒泡尿就能成灾的“三级跳坑”,如今,却一展雄姿,成为城市最值得骄傲的地方。
“不让靠前,我们走。”张义兰赌气转身要挤出人群。
“别。”万家福拉住她,“既来之则安之,估计大会十一点就能完。”
张义兰又转回身,真走,她也不甘心。
和他俩一样,拥挤在这里的群众,谁也不想离开,即使只能远远地看一看,听一听市长讲话的声音也行。据说,剪彩时,还要放几百只鸽子,上千个气球,这种盛况怎么也得见识一下。大家觉着,自己的城市能修出这么宽阔壮观的路和大桥,是件了不起的大事,挤就挤点,凑个热闹,图个高兴。
是呵,生活在这座城市里的人,怎能不兴奋?
一条全长二十公里的环形公路,如同给这座城市镶嵌了一道光环。八座风格各异的立体交叉桥,为城市铸起八座丰碑。六座人行天桥恰似六条彩虹,横架在宽达四十米的大道上。一排排粉刷一新的住宅楼,一幢幢高层大厦,矗立在大道两旁。这条宽广的通衢大道神奇地使城市变了个样。那车流与人流相争,堵塞拥挤的喧嚣苦斗;那破烂不堪、杂乱无章,左凸右凹的街景,全被这道光环,扫涤得无影无踪。它把这座城市的过去横截一刀,结束了一段历史。
市政府秘书长是大会的现场总指挥,他叫来副指挥张义民。“大会后,来宾车队的绕出路线和先后顺序安排好了没有?”
“我刚挨个通知了,没问题。”
“车辆指挥不能出一点岔儿。再过十分钟中央领导和市领导就要到了,你赶紧把代表队伍整顿一下,这么乱哄哄的不行,要排整齐些,不然让中央领导看着成什么样子。”
“好。我立即去。”张义民应声而去。
这些日子,他一直提心吊胆,夜里睡觉也睡不踏实,无时无刻不担心厄运降临自己头上。他特别注意观察高伯年、阎鸿唤对自己的态度,他们任何一个冷漠的神情和目光,都会使他心惊。女人是毒蛇,尤其是罗晓维这样的女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把他出卖,毁掉他。
但十天过去了,二十天过去了,他平安无事。
难道那个女骗子真的恪守了自己的诺言?他天天晚上在被窝里划十字,乞望宇宙中真有那么一位宽容的上帝。
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月,看来,罗晓维闭上了嘴。不然他不会安安稳稳在这里当什么副指挥;沈萍也不会逼他“五一”就和高婕结婚。
想到今晚就要和高婕结婚,他不知道这一婚姻将导致一种什么结局。他向罗晓维发了誓,才保住了目前的地位,但一旦罗晓维出狱知道了,定会把他投入监狱,让他失去现在已经到手的一切。可是拒绝结婚,立即就会得罪沈萍,失去高伯年这一靠山。这是他多年努力,苦心追求的结果,岂能轻易葬送?然而,结婚会使他加上一种重负生活,还不如自首,承受处理更痛快。他目前只有这样一种选择。走进高伯年家门,就是高家的人,倘出了事,高伯年为了名声,能不管吗?即使高家一怒之下,抛弃了他,他也算过了一段上层家庭的生活,总比现在就不敢迈这一步强。事情总在不断地变化,为什么只想罗晓维报复自己,而不想自己利用高伯年的势力、阎鸿唤的信任,和自己正趋上升的位置将罗晓维置于死地呢?……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不进则退,人生不就是一场倾轧和争斗吗?他怎能甘心服输,把自己的命运交给罗晓维呢!
尽管他下定了决心,但一想到这场与罗晓维吉凶莫测,你死我活的较量,还是神经紧张,不寒而栗。
这种潜在的威胁,使张义民最近十分谨慎,工作起来反而更加尽责。